甘雷央渾身冰涼,手足無措,花了好長時間才想起還有一個人,對了,還有一個人,或許他可以幫忙,雖然是外人……
他拔腿狂奔。
一路狂奔到修文院,心跳快得覺得自己要死了,修文院的午課開課多時,站在講臺上的先生瞥到他一臉不悅:“幹什麼去了?”
甘雷央喘著粗氣,臉龐通紅,先生脾氣好,看他這氣喘籲籲的樣子,想也許是睡遲了,急急忙忙趕過來,還算有心,說說也就算了:“趕緊坐回去上課。”
“林得水!”他乍然大叫一聲,林德一驚,一頭霧水,課堂內學生都好奇地看向他,先生不悅之色更濃:“甘雷央,你要幹什麼?!”
“我……我有事。”甘雷央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思緒,“我找林得水有事。”說著不再看先生難看的臉色,踮起腳沖林德招手,“快出來快出來!”
饒是先生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甘雷央,你當課堂是菜市場嗎!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甘雷央急得差點跳腳,眼看著先生即將到怒氣爆發的邊緣,林德站起來說:“先生,容我先出去一會,聽他有什麼要緊事怎麼樣?”他淺笑著,語調溫和。
先生臉色仍不算好看:“給你們一刻鐘的時間,說完了就進來!”
“謝謝先生。”林德笑著答應了,走出教室,甘雷央急急拉著他:“走遠一點說。”
林德順從地跟著他走到離修文院老遠的地方,先生洪亮的講課聲依稀可聞,甘雷央壓低聲音又焦急地說:“我看到我爹死了!被太爺爺殺了!”
林德沒想到他開口就是這麼勁爆的訊息,人傻了:“你……你說的是真的?別開玩笑啊,你親眼看到的?”
“對!我親眼看到的!”話音剛落便覺不妥,太爺爺殺死爹的場景是在夢裡看到的,現實中看到的是太爺爺和一垂簾的血,如果光憑血跡就說太爺爺殺的是爹,好像說不過去,可是什麼樣的人值得太爺爺親自動手還在屋裡坐了半天沒驚動外面任何一人?他思緒又混亂起來,說不出話。
林德抓著他肩膀,認真地說:“你冷靜一下,把事情從頭到尾詳細說一遍,不要急,慢慢來,理清楚。”
甘雷央吸了口氣,努力平息混亂的思緒,磕磕絆絆把噩夢與現實從頭越到尾說了一遍。
林德聽著,深深皺起了眉頭。
雖然暫時不清楚甘生麒為何忽然對自己孩子痛下殺手,但毫無疑問,甘雷央做夢夢到的是真實的場景,有人在故意引導,後續甘雷央去光玉院查探情況,也肯定有人在暗中出手隱庇他,不然見到血案現場的甘雷央絕對沒法活著跑過來向他講述這一切。
儒門禮法三綱君臣父子夫婦,講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不過時代不同,儒門現在對父要子死的理論並不贊同,僅把這條舊常規當拿來論辯親子關系與孝道探討的材料,若真有人以這條舊常綱強逼兒子去死,絕對能在儒門內掀起滔天大浪,而且在潮流下做出如此驚世駭俗的陳規陋習之舉還是儒門大儒,不光儒門不贊同,法理亦是不容——林德心念急轉,如果這就是謝家手段的話,只要把甘生麒無故打殺兒子的事宣揚出去,甘生麒的大儒名號算是徹底完了!
大儒名號一旦被儒門公認廢除,對甘生麒修為的影響絕對是毀滅性的。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釜底抽薪的絕妙法子,比煞費苦心扣謀反罪名強多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保護好甘雷央這個唯一一個目擊證人的安全。
他抓起甘雷央的手,正色道:“跟我跑。”
甘雷央一臉懵:“跑?跑到哪裡去?”他找林德是覺得現在只有他可能願意相信他的話,給他出出主意,可萬萬沒想到林德出的主意是逃跑。
“再不跑,等他反應過來,你九成九會死。”林德挽起一邊袖子,召出長風寂,同時瘋狂搖動金鈴,伴著泠泠鈴聲,他抓起甘雷央把他提上了劍,“走!”
“不——”甘雷央來不及拒絕,就被灌了一嘴強勁的風,他想問他跑了,娘怎麼辦?
“娘!我娘!”他扯著嗓子,幾乎要哭出來了。
林德扭過頭:“放心!會有人幫你的!”
鈴聲急促。
奚存青面色凝重地抓住金鈴鐲,金鈴震顫不停,這還是林德第一次主動透過金鈴鐲聯系他,出什麼事了?
“咕咕咕!”窗外好大一聲撲騰聲,碩大的黑影撲打在窗上,利爪輕易洞穿了窗戶紙,粉碎欞格,擠出一團灰褐色絨絨的羽毛來。
奚存青開啟窗:啊,這只貓頭鷹好大,好眼熟。
貓頭鷹口吐人言:“甘生麒殺了甘雷濯,他妻子還要麻煩你出手庇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