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一家之主的備選人呢,考慮得很周到嘛。”神秘人輕笑,“因為我和你太爺爺的賭約還沒完成,而他沒膽量繼續下去了,我只能另找人把這事做完。我想要的是達成我的目的,條件嘛……只要你聽我話就夠了,不會虧待你的。”
甘雷濯不為所動:“你想達成什麼目的?”
“戒心真夠強的……呵,罷了,告訴你也無妨,我的目的,是複活一位神明。”
複活神明?
甘雷濯做夢也沒想目的是這個,完全超出了他認知範圍,目標宏大得讓他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說大話尋他開心:“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有什麼意思?騙你錢嗎?我不在乎錢,我只想複活祂。”神秘人的聲音忽忽渺渺,音色變得有些成熟了,“我可以協助你獲得力量,相應的,你也得幫我完成未完的賭約。”
“那個賭約究竟是什麼,我還不知道。”
“呵,你仔細聽好……”
甘雷濯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震撼,他懷疑神秘人在故意哄他,可對方那低沉的語言帶著令人不得不信的力量,拉著他墜入不知是真是假的歷史中,左右為難。
“就算……就算你能給我這麼大的好處,你要怎麼做才能把我拉到那個地步?要以壽命為代價交換的話,我不會同意的!”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神秘人嗤嗤一笑:“我知道,空有力量,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去享受力量,聰明人怎麼可能會答應呢?你放心,我允諾給你的力量對你來說不會有任何害處,而且就在你視線之內擺著呢。”
就在視線之內擺著?
甘雷濯臉色頓時煞白:“你是說……”
“你可是他的子孫啊。
“而且,他的壽命也即將抵達盡頭,不給你,難道要這份力量白白回歸天地去嗎?”
甘生麒一午睡起來,睜開眼就知道又睡過頭了,院子裡徘桓著太陽烘烤了一天後被風即將吹散的溫熱,等候已久的侍從奉上現沏好的茶,他抿了口:“孩子們呢?”
侍從道:“孩子有些被父母領回去了,情緒不甚好,有些爹孃走了,關在屋裡不肯出來……”
甘生麒半晌開口道:“把那些關屋裡的孩子叫出來吧,就說太爺爺想看到他們,讓廚房今天多做些吃的,叫出來的時候耐心點,一個都不能落。”
“知道了老爺。”心腹侍從躬腰退下。
等人的時候,甘生麒喝了一碗琥珀桃仁蒸奶,坐著發一會楞,起來活動活動,就到了晚飯時間,侍從帶著一些孩子陸陸續續來了,臉色大多不太好,喪喪的哭得眼睛通紅。
甘生麒盤點了人數,讓已經來的人按老地方坐著,等等其他人,過了一時半刻,侍從又領了幾個孩子過來,低聲道:“老爺,人就這麼多了,有幾個不在了。”
甘生麒頓了下:“知道了,退下吧。”
侍從悄然而退,甘生麒攏攏衣袖,神色和藹:“肚子餓不餓啊?”
稀稀落落的幾聲不餓。
“瞎說,以前你們早就叫餓了,要吃點心,今天被心情影響,就說不餓啦?”
孩子們寂然無聲,甘生麒繼續道:“太爺爺今天起晚了,沒能及時叫你們過來,是太爺爺的不對,晚飯再因心情不好而吃不好,那可不對,來,笑一笑,別愁眉苦臉的,影響胃口。”
一孩子弱弱地說:“守喪的時候歡聲笑語,不是對逝者不敬嗎?”
甘生麒正色道:“祖師雲喪三年,常悲咽,居處變,酒肉絕。這裡的常悲咽,可不是叫你天天哭,把眼睛哭瞎、嗓子哭毀才算孝順,心中常懷感念悲慼之情,至誠至真地悼記逝者生前功績,這才能叫孝。但是現在啊,時代有所不同,守喪三年的規矩沒有如先祖師那時那麼嚴苛,甚至個別民風殊異的地方,親人死去反而載歌載舞,歡笑相送,認為這樣可以讓死者高高興興地往生。你想想,真正心疼孩子的父母,也不願看到孩子因為自己難受得形銷骨立,整日衣衫不整,對吧?”
幾人點頭,甘生麒撐著額頭和藹微笑:“說了這麼些,道理都明白了。放鬆些,今天與昨天沒有什麼不同,明天你們還是要和以前一樣,背書,寫文章,該抽查的一樣會抽。”
這下小孩們都籲嘆起來,某種程度上更愁了,甘生麒微笑著吩咐上菜吃飯,今天沒有葷菜,本該下午發放的糕點也補上了,不過不許多吃。
晚飯沒花太長時間,小孩們跟太爺爺吃過很多次了,到點就放下筷子,菜餚撤下,甘生麒領著孩子們進花園賞月吟詩。以枝為筆,在香楓樹下描摹月下葉影,慢吞吞地講解書畫中關於樹葉排布繪畫的技巧,可以摹照現實的樹葉而不可盡照,否則沒甚麼意思,體現疏朗清氣,抑或表繁茂之喜,照形為下,寫意為上。不過小孩子嘛,學書畫都是從描摹自然起步的,所以但描無妨,玩去吧!
孩子們散開去找自己的小樹枝,也有對描摹沒什麼興趣的,溜下假山,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玩自己的,又或是拿出藏在袖子裡的小書在月夜下念念有詞,一切甘生麒都看在眼裡。
他靠在亭座上,眼睛微眯。月光皎潔,孩子們的悄聲談笑,夜蟲的輕鳴,習習晚風,和諧又舒宜。
又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