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門經歷了什麼隱秘,那更是不能提了。
高手長嘆一聲,喝了兩口,沉默良久,眼裡有了淚光:“俺想家啊!”
餘平波小聲問道:“大哥離家多少年了?”
高手掐著指頭算了算,酒勁上來,越想越糊塗:“好像有四五年了。”
“債還沒還清?”
高手神色愈苦了:“上千銀交呢,哪是那麼容易還清的。”
“真的沒機會離開嗎?”
高手沉默了,他想說開始幾年管得很嚴,跑是真的沒法跑,後來待的時間久了,即便每月薪水都要劃出去一部分還債,剩下的錢不過分大手大腳,也足夠他小逍遙一下,相比於港口上幹苦力,武門給的薪水待遇要好太多,同事也都是有本事的,武門收納的人很多,總能認識一兩個意氣相投的人,信得過,不必為什麼武林秘籍勾心鬥角,到了發薪水的日子,拿著錢勾肩搭背去喝花酒,似乎就這麼此心安處即吾鄉了。
今日一說起來,特意不去回想的心事被勾起來,思鄉之情翻湧,怎麼壓都壓不下去,化出一口長長的酒氣,滿腹愁懷,聲音哽咽:“俺想家啊。”
宴桌上的氣氛沉重,客卿老家離良裕港不算太遠,經高手這麼一悲嘆感懷,也不禁有些傷感。酒入愁腸愁更甚,一杯接著一杯越喝越多,本已上臉,喝多了直接上頭,兩個人抱頭痛哭,哭訴內容牛頭不對馬嘴,各說各話。
餘平波喝得不多,他管不住兩人,只得叫來樓下的小二合力制住胡言亂語的兩人,暫時搬到床上歇息,請小二好生照顧他們。
出了酒樓,餘平波臉色陰沉。
他無法相信,也不敢相信林德所有懷疑都是有根據的。
九重門關的賞錢是懸在陷阱上的肥肉,武林高手被它的盛名與肥肉吸引,過來咬上一口,立即跌入了甘雲山莊設計好的陷阱流程:為求治病欠下巨債,經指點進入武門,前期人身限制,沒法逃跑,住習慣了,住舒服了,很難再跳出來,在外界很少有類似甘雲山莊這麼適合武林高手的人的地方了。
他恍惚間似乎有點明白了,甘雲山莊或許不是那麼缺錢,重點在人,能夠為山莊驅使的高手。單純的重利很難讓內陸的武林高手久住沿海地帶,但是巨額的欠債和強制性的監管可以,道義與武力齊下,兩全其美。
就是不知道武門的供奉到底是在做什麼才讓那位高手如此難以啟齒,見不得人的黑暗勾當?殺人放火?餘平波想象不到,也想不出來。
甘雲山莊強制吸納招攏這麼一大批高手,肯定不會讓他們吃白飯的。
思緒越跑越飄,餘平波渾渾噩噩上車,不知怎麼的飄回家,雪雅上前迎接,見他一臉渾噩夢遊般的神情,不免有些擔憂:“少爺?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餘平波思緒壓根不在這裡,他思緒很亂。
不論他心情如何複雜,他還是及時往興昌閣那邊送了信件,這封信件小二依林德說的,放在窗臺上,不一會就有隻老大的鳥悄無聲息飛過來一把抓起跑了,速度快到小二都沒能看清,唰的就過去了。
林德收到信,對結果毫不意外,當事人的親身講述不過是一層驗證而已,而且這個尚無資格作為扳倒甘雲山莊的武器。
怎樣扳倒甘雲山莊?在等訊息的這些天,林德考慮了很久,暴力推翻?良裕港的現狀還不到那個地步,甘太守雖然又貪又奸,到底還幹了些政事,良裕港對他最不滿的是各路大商人,各種花花稅目抽血抽得太狠,估計還有遠在海對面的納夫塔利先生。
排除暴力屠殺全族的路子,光明正大扳倒甘氏這個土皇帝似乎只有遠在京城的真龍能有這個權力了,或是其他對良裕海港這口肥肉有侵佔圖謀的?他之前對承宣王朝的君臣政治沒有了解的興趣,今天覺得或許有機會利用借勢添柴加火,一下有了求知慾。
“你問我當朝朝廷的情況?”奚存青面對林德的虛心求教,一時愣住,“問這個做什麼?”
看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神色,奚存青迅速恍然明悟:“你想借助京城那邊的力量?”
林德打了個響指:“那當然!”
奚存青給他潑了瓢冷水:“這次你是真的問錯人了,我對承宣朝廷的情況只是略知大概,想靠他們之間的利益交錯來達成目的,恐怕你得另覓他人。”他表情沒一絲一毫地說謊成分,林德笑容消失,沉思起來。
想來也是,奚存青一向把宗門的事與朝廷的事劃分得很清楚,或者說,大多數門派的立場態度都是能不摻合俗世王朝就盡量不摻合,牽涉的因果太大,沉迷進去還容易迷失道心。
奚存青作為教宗道子,將後或許要和王朝打些交道,故比尋常人更瞭解些,不過也僅僅限於瞭解皇帝及皇族一派,至於朝臣錯綜複雜的關系,他知之甚少。
林德不得不另想辦法。
帝都嘛……要現在才去結交認識,似乎太遲且太不明智了?畢竟承宣王朝現在風雨飄搖,有大廈將傾的徵兆,這個時候主動搭上一艘有漏水沉沒跡象的大船,即便不跟著往下沉怕也會惹得一身騷。
或許,應該想想別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