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是機密,先生。”管家抬手敲了敲門,“夫人,有客人來了。”
女僕開啟門,納夫塔利向眼眶通紅發腫的瓦希德夫人行禮問好,隨即目光轉到病床上的瓦希德先生,瓦希德面色蠟黃,嘴唇枯白,頭發肉眼可見地稀疏得近乎禿頂。
納夫塔利快步上前,情緒激蕩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曾在學術議會上見過瓦希德,那風度與胸襟令人心嚮往之,誰承想數月不見,瓦希德被疾病擊垮成這個樣子了呢?
納夫塔利忍不住問:“瓦希德做過幾次手術了?他目前的狀況……”
瓦希德夫人紅著眼,頭扭過去,管家低聲道:“不要再問了。”
納夫塔利心情愈發沉重。這時女僕長走過來,她端著一碗溫熱的牛奶,幾人讓開,女僕長在床邊蹲下,用小勺喂瓦希德,瓦希德昏迷不醒,牙關緊咬,小勺只能分開唇瓣,一點點傾進去,牛奶順著唇縫流淌,嘴角的奶痕迅速被女僕長擦拭。
這能喂進去多少?納夫塔利皺眉,不撬開嘴巴的話,就這個喂法能潤濕喉嚨都是謝天謝地了!
隨即他想起了他此來的使命:喂藥!
瓦希德夫人怕是不能接受外來的奇怪的藥喂給自己的丈夫……納夫塔利念頭一起,心裡直打鼓,思慮再三,他沖管家說:“容我出去一下。”撫著額頭走出房間,靠著牆,悄悄把那一瓶裝著“藥”的瓶子拿出來,攥在手心。
真的有用嗎?
或許值得試試?
他再次走到房門口,瞥到女僕長還是在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可能一大半都被擦拭的帕子吸收了。他心裡湧起了怒火,快步走近瓦希德夫人,道:“夫人,我有個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冒犯的請求,我能給瓦希德先生餵牛奶嗎?”
“你?”瓦希德夫人驚訝,納夫塔利解釋道,“我覺得瓦希德先生需要外力幫助張開他的嘴,然後才能更好的飲食,維持生命,像這樣的餵食方法……”他扭頭看向女僕長,女僕長心中惱怒可想而知:“先生,我照顧人已經有二十多年的經驗了。”
“但是你照顧老邁病人的經驗和動作,還不如醫學院入學一年的護士。”納夫塔利出言挖苦,“我敢打賭,你用來擦拭的帕子擰出來的牛奶絕對比你喂進去的多。”
女僕長臉白了,瓦希德夫人出言安慰:“莎莉,你暫時下去吧,讓這位先生試試。”
有接觸的機會了。納夫塔利心中一沉,接下來……他先吩咐:“麻煩拿幾個軟枕來。”
女僕長一臉不情願地拿來兩個軟枕,納夫塔利一手扶住瓦希德後腦勺,一手摟肩,緩慢而輕柔地微微抬起上半身,女僕配合地把軟枕墊在身下,納夫塔利再慢慢放下,出了一額頭的汗。
“夫人,接下來的場景可能有些……粗暴?掰開人的牙關需要力氣和技巧,我保證不會讓瓦希德先生弄傷,如果您覺得不雅的話,可以轉過身去。”
“納夫塔利先生,我看到了您的耐心,我相信您。”
她沒選擇轉過身。納夫塔利心裡有些懊惱,還是用力掰開了瓦希德的下頜,一手去勺牛奶。
牛奶勺子純銀打造,小巧而沉重,一次勺起來的牛奶也就指頭的份量,納夫塔利還要一手掰著瓦希德下頜,很快雙手手腕痠疼沉重,指關節抽搐地疼,慢慢鬆了力道讓其牙關自然合上:“抱歉,我想休息會。”說完揉動手腕,呼呼喘氣。
瓦希德夫人小聲命令女僕去拿一柄輕便的木質勺子來,管家又進門告知,尤裡大主教來了,瓦希德夫人點點頭,跟著管家走出臥室,兩個女僕留在屋內,女僕長的視線格外紮背。
木質勺子很快送來了,納夫塔利站起來說了句謝謝,接過木勺子,把斜在碗裡的銀質勺遞給女僕,身體偏轉遮擋的剎那,夾在指尖的藥瓶對準牛奶碗傾倒而下,拿著木勺子轉過身,瓶子溜回袖管,納夫塔利坐下來鎮定地用木勺輕微攪拌著牛奶與剛倒進去的紅色液體,兩者很快融為一體。
這“藥”為什麼顏色酷似血液?納夫塔利心有疑惑,還是掰開了瓦希德的嘴,一勺勺地餵食牛奶,木勺子比銀勺子容量大多了,納夫塔利也只敢喂勺子一半的容量,怕瓦希德一時咽不下去嗆到氣管。
餵了五六勺,尤裡大主教和瓦希德夫人回來了,尤裡大主教看到納夫塔利面色驚訝,納夫塔利出奇地平靜,放下碗真誠地行禮問好,自言是仰慕瓦希德先生,所以親自動手來給先生餵食牛奶。瓦希德夫人在一邊解釋了幾句,勉強打消了尤裡大主教的疑色,不過他輕飄飄的瞥視,還是讓納夫塔利打心眼地覺得不舒服。
簡直像條老毒蛇!
尤裡大主教在窗邊蹲下來,雙手抵著眉心為瓦希德祈禮,大約嘟囔了些願元素之神保佑早日抓到該死的小偷之類的話,不知為何,納夫塔利總覺得他的祈禮詞虛偽得很,作嘔得讓人想吐。
祈禮完畢,尤裡大主教站起來:“夫人,我來既是為了看望瓦希德先生,也是為了向您通知一條好訊息……”
瓦希德的呼吸聲忽然清楚沉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