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塹之後的境界林德想過很久,距離最近的一次戰鬥就太阿巫地的試煉了,無論是剛開始的火蜥,還是後來的子二子三,都讓他有種有勁沒處使的無奈感,哪怕只是“友好切磋”的茶可,基本是靠相剋的法術打贏的。
技巧再高,招手再變化多端,在對上體型龐大、法術詭異的對手很難招架的住。
劍術刀術變化再多端,用來用去都是那幾樣,發力技巧與方式限於人體結構,能被總結的技巧早已經被全部總結出來了,凡人的武學早到了肉眼可見的盡頭,再深研下去,只有熟練和更熟練、力量強大與更強大、快速與更快速的區別,不可能再進一步。
想來,秋楓雨也是看穿了這一點,才對那麼絕望地自閉一隅。
“武學想超脫凡人領域,只能走意不走形。”
“跨塹作為身體素質上的鋪墊,你已經圓滿了,下一步就是‘走意’。”
林德突然蹲下來,拿出翡翠竹枝在地上寫下“走意”二字,自言自語:“走意不走形,首先要靈魂上撐得起‘走意’。啊,這不就是……修北鬥決嘛,哈哈!走意先修魂,再煉器,最後合二為一,和幽通一個道理。”
他站起來,意外發現今天天氣好得離譜,藍天純淨無雲,陽光明豔得像摻了金粉。
他聽到冬魚的聲音:“佛不在西天淨土,不在高廟華庭,不在泥胎木偶,在我心間,往眾生去,以身作舟,渡人向彼。”
“看來他是不會自殺了。”林德收起翡翠竹枝,“不往天上去了?”
冷不丁身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去什麼去,天上沒意思。”
趙小路回頭:“阿昌哥?”
燦爛得有些不正常的陽光色澤漸漸柔和下來了,天朗氣清,林德看著突兀出現又好像很符合他身份的熟人一笑:“來講故事的?”
阿昌看向趙小路:“有興趣聽嗎?”
趙小路知道阿昌哥不是一般人,當然師父也不是一般人,裝傻點頭。
“那我講咯,很久很久以前……”
老套俗氣的開頭,加上早已熟知的佛祖如何從一塵世王子修行頓悟成佛,開門傳法的故事。
佛祖去往西天極樂之地了,還在地上的信徒懷著至誠的願望,希望將佛法宣揚給更遠的地方,更多的人,渡人苦難。在探聽到中原沃土還少有人知佛法之存,七十二高僧結伴來到中原,於當時的王京立下盟約,約定此去一別,各自弘揚佛法,開壇傳教,二十年後,再重聚此地,交流心得體會。
七十二僧人之一的素普和尚陰差陽錯到了青浦,他知道這裡的居民大多信仰太阿天帝,仍選擇在這紮下根來,行善說法傳道,信眾很快上千,籌措錢財修成平禮寺,前後所花時間不過四五年時間。
第十年,素普住持野心勃勃,計劃修一座大佛像,等二十年之約到了,請其他僧人前來觀禮像參拜,沒有什麼比一尊宏偉佛像更能彰顯他傳法的功績與成效。
青浦人雖多,但是住處分散,要信眾翻山越嶺、拋妻棄子地跑過來修佛像不現實,素普慎重考慮之後,到外界請善統籌工事修造之人和工人來修建佛像,錢自然是從多年積累的香火錢裡出,還有傳佛時一些富人的捐贈。
但素普犯了錯,他希望建造的佛像太大,光是計劃中的七寶髒腑就花銷不菲,七寶髒腑打造好之後,佛像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此時因為事故掉落深崖死亡的工人已經上了兩位數。廟裡僧人都勸他暫停工程,一來因為修佛而死的工人數量增長得令人不安,在深山危地中修佛像實在太危險,而且錢財都拿去修像,廟裡僧人生活難以為繼,再這樣下去遲早工人工錢也開不出來,一旦鬧起事,豈不是平添罪孽。
可素普望著已完成的佛身入了迷,著了魔,說什麼都不肯停下。錢財一事,他說他會想辦法,去外地請求捐助,以解燃眉之急。
在他打算動身的前一天,管工程分配的人卷著剩下的一點工錢跑了。
管發錢的人跑了,而錢來自素普住持,工匠們扛著鋤頭錘釺浩浩蕩蕩上寺廟討說法,素普聽說統籌之人捲款潛逃,本來惱怒已極,眾人鬧事,更是火上澆油,怒不可遏,“鬧什麼事,都滾回去!”
工匠們不甘示弱:“沒錢你要我們幹個卵!有本事你叫你的西天佛祖下來發錢給我們,那才幹活。”
素普怒道:“謗佛辱法者,下阿鼻大地獄,具受一切重罪,你們想死後永在地獄受罰嗎?!”
他這聲若洪鐘的厲斥,下阿鼻大地獄永世受苦的恐嚇,果然嚇住了一些工匠。工匠在這幹活了大半年,多少對佛門那些事有些瞭解,再加上素普法力深厚,聲震如雷,撼動人心輕而易舉,一時面面相覷,踟躕不前。
素普威嚴地環視人頭攢動的工匠們,對噤若寒蟬的現狀很滿意,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忽有一人直步上前,冷冷看著素普:“我不關心我死後怎麼樣,會投胎到哪戶人家,下輩子怎麼樣,我不關心。我只知道,這月的工錢再不發下來,我老家的妻兒就沒錢買飯買衣,他們會餓死,凍死,這邊沒工錢,沒肉吃,我就揮不動錘子,幹不動活,一時鬆懈還有掉下去摔個屍骨無存的風險,你少跟我扯下輩子的淡,我要現世的錢,你聽不聽得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