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路恍然,第二天如奚存青所說那樣做,果然抄書一天下來輕松不少,而且觀察到其他人忙裡偷閑的法子各有妙招,喝水捶背乃至閉著眼睛添墨水磨墨拖時間,黃昏時分光線越來越差的時候,大家都在想盡辦法拖時間拖到天黑。奚存青悄悄告訴趙小路,老闆的規矩是抄寫到天完全黑下來才是下班時間,但是黃昏光線不好的時刻又捨不得點燈,這個時候悶頭抄寫是最傷眼的,因此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混時間,能有多應付就有多應付,寫一頁半都算勤快的了,老闆曾試圖親身上陣監管,抄書工們反而更不配合,幹脆一到黃昏就停筆不動,老闆無法,只能聽之任之,抄書工黃昏時分拖時間下班,老闆也死活不肯多點一盞燈。
如此跟著抄了三四天,趙小路慢慢適應了抄書工的生活,抄書時進入狀態了,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一心一意謄錄內容,偶爾忘記休憩的時候,林德會輕輕捏一下他的肩膀,他就知道到時候了。
日子這麼平淡地過了半個月,林德比剛做抄書工時憊懶了很多,奚存青一如往常,趙小路不像林德那麼憊懶,也開始迷茫了起來:這樣枯燥單調的日子過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黃昏時刻,偷閑的抄書工們會聊些八卦,還有科舉文會的事,抄書工們有些人明晃晃地表示過不會一輩子都幹這份工作,目標是科舉當官,抄書工是掙錢維持生計的,有點修為基礎的抄書工是看中了抄書這項工作本身可以看到更多的書,養“浩然氣”更容易些。年紀稍微大點的早已成家,每當那些指盼著科舉考中一舉做官的學子大談特談時總是笑而不語,當他人問起他將後作何打算時,“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做教書先生去。”
儒生除卻做官,最普遍的門路就是做私塾先生了,然而年紀太小的孩子難教,收入也微薄,是最沒辦法時的辦法。
談及未來,興奮之中,不免有一絲隱憂。
沒考中怎麼辦?抄書工的收入微薄,僅能勉強維持溫飽,到年關天氣冷了,總要買棉衣棉被,買木炭燒火取暖,考不中豈不是隻能卷鋪蓋回家?
秋試將開,起碼有一半抄書工請假暫時不幹,回去複習備考,剩下的幾人老闆的態度明顯寬松下來,平時還發點小糕點當零食,生怕他們在人手緊缺的時候扔工跑路。
林德確實打算跑路了,風露凝霜會在秋試之後開的,沒剩多少天。
趙小路抄了大半個月的書,生活態度沒學明白,但是看了很多書,要說收獲吧……當然不是毫無收獲。
風露凝霜會前三天,林德帶著趙小路辭工結錢,書局老闆挽留了幾句,自然挽留不住,由他們去了。
“終於不用抄書了,脖子快低斷了。”林德出來舒適地伸懶腰,奚存青慢悠悠到地晃出來,“我也辭了。”
“你怎麼不繼續幹?”
“抄的書都看過了,再抄一遍就是折磨了。”他看向趙小路,關心地問:“看遠處的東西模糊嗎?”
趙小路搖頭,奚存青說那就好。
趙小路心中還有點疑問,不過沒說出口。
秋試結束,風露凝霜即開。當日天寶郡上空四起劍虹之光,林德還看到了好幾艘行雲飛車,故意飛得較低,銀白的流線體光芒耀眼,趙小路還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不由得驚呼:“師父,那是什麼東西?”
“那個啊,是行雲宗産的飛車,飛起來老快了,還不用自己法力驅動,就是這幫人喜歡炫耀,故意飛低,也不怕撞牆什麼的……”
話音未落,遠處拉昇起高度的飛車似乎擦中了什麼東西,仰角過大,近乎直線式地懸停在半空中兩個呼吸的功夫,駕駛員手忙腳亂地試圖修正角度依然無濟於事,飛車上下顛倒翻滾著失控墜地,炸起老大一朵赤紅火花,金屬碎屑四處崩飛,烈焰騰空。
奚存青轉頭看了林德一眼。
林德一臉若無其事,扭頭看向旁邊賣水果的:“哎,這梨子挺新鮮的,小路你要不要吃?”
趙小路沒心思吃梨,想盡快趕到爆炸地去近距離看看飛車:“師父,我想去看看。”
林德早掏錢買了個梨子:“喏,給,哎,你不洗就吃?哎!”
趙小路啃著梨子飛快跑遠了,跑得比那些趕著去看熱鬧的大爺大媽還快。
“這孩子。”林德嘟囔著,他買了個三個梨,一人一個,往奚存青面前一送:“你吃不吃?”
奚存青接過梨子啃了口。
林德氣結:“怎麼個個不洗了就吃?”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奚存青露了點笑,此時他更像一個不諳世事的活潑少年,“你要洗的話我幫你啊。”抬手作訣,手掌猛地一張,一團水撲在林德手上,林德嚇了一跳,退後也來不及,袖口被水打濕了些。
“奚存青!”
奚存青啃著梨健步如飛:“我也想去那邊看看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