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喬府的少爺,麻煩你帶我去見他。”
管事不知他身份真假,不過既然敢理直氣壯地說出來,尋常人也沒冒充的膽子,當即滿面笑容地答應下來,引他往樓上走。
船樓有三層,最高層樓貴客雲集,周修然也在,開席不久,輕歌曼舞,酒醺花濃。
喬海印坐的規規矩矩,沒醉,看管事領來林德奚存青兩人極為驚訝:“……得水?你怎麼來了?”
“偶然碰到了。”林德坐下來,悄聲問:“這個新郎什麼來歷?到底怎麼做生意的?”
喬海印壓低聲音:“他以錢莊作押,籌措錢財,由他去用錢買賣貨物賺取利潤,年尾分紅,除開本金能賺上三番的利潤,穩定得很,投錢比例越高分得越多,拉其他人參與進來還能有獎勵呢。”
林德聽著覺得不對勁了:“還要拉別人?”
喬海印笑道:“生意嘛,自然是滾雪球式的,錢財越多,能搞來的貨物就越多,利潤自然往上翻了。”他頓了頓,低聲道:“信使大人不必擔心,我查過了,他組織的生意人脈都是實打實的,坐享其成即可。”
“坐享其成……”林德嘀咕,還是覺得不太可靠,且有種怪異的感覺。
“你投了多少進去了?”
“這個,家財三分之一左右,不多。”
“你說實話!”
“真的只有三分之一。”
“說胡話,利潤這麼高,你肯定投了一半以上。”
“信使大人,真不用擔心……”兩人嘀嘀咕咕,滿面通紅的新郎走過來,向喬海印敬酒,得知林德遊湖正巧被請上來,白天還看過他迎親,放聲大笑,寒暄許久才放過林德。
林德微笑嗯嗯,等新郎搖搖晃晃去向下一位貴客敬酒,神色沉了下來。
不對勁。
即便喬海印再三保證生意鏈真實,他還是覺得不對勁。
他悄然看向奚存青,奚存青輕輕搖頭,沉默不語。
來都來了,不好輕易離開,林德就著吃了晚飯,還和貴客們一道上甲板看煙花,說笑至半夜才各自散去,精疲力盡。
林德信任喬海印的經營能力,不過這事透著股古怪。他不能坐視不理,喬海印經營的生意可是教團最大的錢袋子啊,萬一出什麼茬子,後果不堪設想。
林德在沙地上寫了行程計劃:先去工坊那裡瞧瞧,用不著驚動太多人,獨自去即可。再去街上打聽打聽周修然何以發家,具體來歷是什麼,如果能找到他誇口的生意鏈,他不介意長期跟蹤看一看,如果是請人表演的花架子,那可是驚天大雷,時間嘛……到時候修書一封告知清珏自己會回來得比較遲。哦,還有傅玉山的周歲宴……
林德細細思量了許久,周歲宴不好推脫。哎,把周歲宴過了再去查周修然底細吧,這中間一段時間就……聽書!對,聽書。他嘿嘿笑起來。
奚存青不知他抱的什麼心思,只知道林德他突然變得好學起來,會很認真地向他請教書上的疑難,還纏著要他念書——不是什麼大事,他答應下來了,一天一本,解讀得很快。
周歲宴那天,林德整理好衣裝,去問在沙池前靜坐的奚存青:“大哥,你去不去周歲宴啊?”
奚存青對著沙池發呆正得靜趣,林德過來打擾,一下空靈的思緒狀態回來了,本不想去,林德眨著眼睛汪汪的,不知怎的就改了主意:“去吧,你等我一下。”
“好的好的!”
奚存青仍打扮成僮僕模樣,跟著林德入傅府參與周歲宴。數年不見,傅母容顏未老,眼神卻不複以前躍躍欲試向他討教劍術的靈動了,沉靜慈祥,面對諸位客人賀喜笑意淺淡,言行優雅。
傅玉山的兒子很可愛,臉圓嘟嘟的,周歲宴聲音嘈雜喧嘩,都沒能吵醒他的甜夢。林德站在精緻的搖籃旁,瞅著瞅著,忍不住勾了勾他的小指頭,好小一根指頭啊。
還很軟。
他忍不住又撥弄一下,軟乎乎的幼崽子怎麼看都覺得可愛。
許是林德驚動了他,且周圍環境太吵,孩子蘇醒過來,小短手撲騰著大聲哭鬧,奶媽連忙抱起輕聲哄他,客人漸漸聚攏過來,誇獎哭聲洪亮有力,氣韻十足,將來必定是個修道習武的好苗子啊!
真能吹。林德繃著笑意,看小孩子哭了一會就不哭了,張著嘴要奶吃,僕人送來一碗剛熱好的奶,一勺勺地喂下去。
牛奶喝飽了,抓周正式開始,把孩子放到長桌上,桌上擺著零零碎碎的弓矢紙筆,絲繩算盤等,在稍遠的一邊獨獨擺了一把劍體符文發光的桃木法劍,小孩子受到蔚藍光亮吸引,自然而然往法劍爬去,一把抓住。
林德看著想笑,客人齊聲恭喜起來,小孩子不知道圍著桌子的人聲音為何突然大了起來,抱著桃木法劍不知所措,憨了一會憨笑起來。傅玉山滿面春風,心安理得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傅母眉眼彎彎,笑容依舊含蓄得體。
林德忽然打了個冷顫,看著年華逝去的傅母,紅光滿面已見幾分中年富態的傅玉山,感慨複雜,一時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