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不聽,溜出山洞就要禦劍而起,和尚幾步奔到他面前,雙手合十:“施主留步,貧僧是真有要事與您相商。”
林德只好停下,僧人一副行腳僧打扮,五官方正,神態安詳:“施主深入巫地,歷難多劫,若還要上若山,恐怕還要造下更多殺業,我有一計,不知施主可願聽解?”
林德心裡直犯嘀咕,有了猜測,點頭:“願聽禪師指教。”
僧人道:“五百年前,我佛家弟子深入巫地,見進入巫地的修士為奪機緣,互相殘殺,勾心鬥角,無所用之不及,罪業之深令人痛心。於此地種下一株千瓣金蓮,以待後來人採收,而今金蓮已開,我等欲與你用金蓮交換入境之令牌,省造殺業,不知閣下可否答應?”
林德心道果然猜得不假,和尚這套說辭真是漂亮,千瓣金蓮確實是罕見至寶,只是只生長了五百年份的金蓮如何能與生長了千萬年的若木相比?僧人見林德沉吟不語,又道:“能走到若山腳下之人,多是心狠手辣之輩,個頂個都是拔尖的人才,施主非要與之相爭的話,恐怕是兇多吉少,何苦如此?我佛家千瓣金蓮並不遜色若木之果,在渡化煞氣方面更有不二奇效,懇望施主三思啊。”
林德揚眉似笑非笑:“禪師此話說得有道理,可惜……我身上並無可供交換的令牌。”
和尚一臉驚愕,林德滿懷惡作劇成功式的得意:“在下還有事,就不多奉陪了,告辭。”揚長而去。
師徒二人在林中穿行,之後再不曾見過其他人蹤,他前進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保持日升而起日落而息的作息。白天半日趕路,半日指導趙小路修煉,偶爾會抓來一隻活的小妖獸讓他練手,練習不停手。
白甲龜閑得沒事幹的時候,也會指點趙小路兩句,看上去乖得不行。
趙小路的修行進度不說突飛猛進,至少是穩紮穩打,氣感一日比一日強,身體素質也好了不少。若山周圍雖是阻人靠近的虛境陣法,也生長著不少頗為稀罕的草藥,慢慢調理,勤修不綴,一日一進步。
當斷愁刀氣幫助趙小路徹底拓開筋脈,氣感與尋常修士無異,更能體會到天地間絲絲流淌的靈脈之風時,林德帶著趙小路來到林中一眼山泉旁。
白甲龜好久沒碰水了,見水歡呼一聲,噗通跳下,暢快地遊來游去,四仰八叉。
林德在泉眼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趙小路坐對面,預感到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他,正襟危坐。預備聆聽。
“小路,你如今氣感已有,算是踏出了修行的第一步,之後的路更艱難,你就想就此停步嗎?”
趙小路使勁搖頭,林德點頭:“那好,為師教你下一步如何走。”他拿出翡翠竹枝在濕潤的粗砂地上寫下“幽通”二字 :“氣感初成,即為幽通。”
“到這一境,已可以直接吸納天地靈氣為己用,既修身,也要修刀劍,人劍合一,方為圓滿。”
“幽通第一境,為修身。筋脈已成,還需淬骨煉血,元氣豐沛。一練力,二練速,三練氣。
“幽通第二境,為賦形。賦形是為刀劍賦形,凝煉刀氣,這一境主要是為了淬煉本命刀劍的品質,可以用外物輔助刀劍提升品階,例如我們要找的庚金之氣,或者更珍稀的金屬,重新熔煉合一,強者當有配得上持有者強度的刀劍。”
“第三境,為合意。這一境要求只有四字:人器合一。”
“劍重刺,刀重噼。一橫一豎,出招皆是九死而不悔,生死剎那分,沒有其他。”
林德在粗砂地上依次寫下“修身、賦形、合意”三詞,昏暗天穹響起沉悶無形的雷聲,寂寥的叢林裡無故生起大風,把穩定的表象都吹破碎了,嘈雜的混沌大片大片湧出,剎那間似乎看到了另一層樹林叢影,彷彿一張畫揭下表面的紙張,底下還藏著另一幅畫面,食夢貘的身影在交界處倏忽而過,留下一聲細而尖銳的驚叫。趙小路驚愕地看著被怪風吹破的表象,林德從容站起,仰頭看著山尖上龐然巨樹,繁茂樹冠當中一線光柱沖天而起:“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兜兜轉轉不識路,緣來正在此山中,設得妙啊。”
“師傅……”趙小路慌不疊爬起來,林德輕拍他肩膀,“不進去了。山上有隻老鳳凰,咱們是鑽空子破進來的,再到人家面前挑戰就太過分了,我們去找天帝折矛的地方。”
趙小路嗯了聲,沒有意見,林德轉頭把白甲龜提上來:“走了。”
白甲龜不甘心地晃悠:“你真的要放棄?那可是若木之果!幫助天帝成神的若木之果!五百年才開一次的大機緣!錯過這次,下次你就沒法再進來了!”
“光吃一個果子天帝就能成神?想什麼呢?”林德嗤笑,神色一瞬間斂肅了幾分,輕聲道:“神位可不是那麼好鑄就的。”
白甲龜眨眨眼,不晃悠了,老老實實被吊著走進虛實交錯尚未穩定的幽界。
若山之下的異變自然引發了各方正在虛境中奮力前行的諸位修士的注意,懸浮在半空中指路的令牌驟然開始靈光不穩定地閃爍,遙遠天邊的光柱忽遠忽近,景象破碎且斷續,叫人摸不著頭腦。
青囊林一眾人透過埋伏圍殺了兩個修士,令牌剛拿到手,不想生出如此變故,遙望著遠處的動蕩驚疑不定。
“令牌不會失效吧?”
“應該不會……”
白峻波嘗試以望氣術觀之,畫面混雜,鋪天蓋地,一看腦殼便痛了起來,像是無法承受如此浩瀚混雜的資訊,抱著頭痛哼,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等他緩過勁來,叢林裡什麼大風,什麼忽遠忽近的光柱都沒了,叢林還是那麼幽寂安靜,時不時響起蟲鳴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