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暴發戶呢?”
“暴發戶?”那人輕蔑地啐了一口,“外地來的野狗,算什麼東西,饞他錢的人不?少,遲早完蛋!”道?罷仰頭幹淨杯中酒,“這樣的小人物,正眼看一下都是掉份子,幹嘛要聽他的?”滿臉不?屑。
緊接著就有人提議再去?沖撞宜春留桃居,把沒做完的事一起做完。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這幫子弟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馬上同意,叫周少爺一起去?,周少爺猶豫了下,想起小叔嚴厲的神色,又不?願因此?事與朋友們鬧僵,實在拉不?下臉,勉強答應同去?。
一大幫人氣?勢洶洶地向宜春留桃居出發,途徑信樂街時?,一人突發奇想:“聽說暴發戶家的園子修得不?錯,咱進去?看看?”
另一人大手一揮:“先去?宜春留桃,把那女?的搞出來,再進暴發戶的園子,讓那女?的彈琵琶,一邊聽一邊看園子,豈不?美哉?”
“對對對!”眾人歡笑著應和同意了這個兩全其美的方?案,浩浩蕩蕩繼續向宜春留桃進發,殊不?知他們的言行早被喬宅的望風小僕聽看得一清二楚,趕緊溜去?向管事的報信,層層上報,很快傳到了喬海印耳裡。
“這群惡客,不?好?招架啊!”大師爺捋著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
“師爺以為該如何招待?”
大師爺道?:“那群惡客先去?找酈簧姑娘的麻煩,需得遊景天出面;來找老爺你的麻煩,需得鎮得住場面的人來煞煞惡客的威風,老爺啊——”他斜眼看著喬海印,一切盡在不?言中。喬海印坦然而笑:“多謝師爺指點,我心中有數。”
喬海印能在暗流洶湧的雲海商場站穩腳跟,少不?了與官府的人打交道?,想排擠侵吞他的人很多,想與他合作撈些油水的也不?少。
郡府司庫長幾乎是所有生意人必須巴結認識的物件,郡府主簿、知事等亦在籠絡範圍內,這些人不?輕易站隊,送禮者一視同仁,今天與這家家主歡飲達旦,明日?與那家推杯換盞,再正常不?過?的事。
喬海印的邀請沒得到拒絕,幾位相熟的官員應邀而至,喬宅的園子綺麗奢靡,極具海洋風格的蔚藍色彩,有文人墨客誇贊為“陸上瑚宮” 因此?得名“瑚園”。
氣?勢洶洶的紈絝子們撞開了宜春留桃居的大門,盛放名帖的籃筐被高高踢起,雪白的名帖紛飛一地,僕從驚慌地躲閃不?速之客,酈簧冷靜地安撫好?驚恐不?安的僕從,從容地吩把琵琶拿來,抬眼看著不?速之客們,聲調平緩:“諸位公子想聽我彈琵琶,來請便是,何必沖撞門扉?”
領頭的笑嘻嘻地說:“這不?是等不?及嘛,仰慕姑娘的人多如牛毛,行程能排到半月以後,我們今天興頭好?,就直接來請了。”“請”字格外咬重了腔調。
酈簧懷抱琵琶,淡淡地說:“你們想去?哪,我隨你們去?就是,門牆損毀,記得修繕。”
為首的嬉笑:“請吧!”
酈簧一上車,便有人蠢蠢欲動,心起惡念,試探著問:“去?喬家園子玩什麼?”
他的弦外之音哪個人聽不?出來,嗤笑:“瞧你那出息!”
“酈簧清白那麼多年,靠的可不?是什麼琵琶大家的名聲,她?有個哥哥,是海音閣的弟子,傳言她?哥哥挺厲害的,地位頗高,不?然憑她?一個無親無故的弱女?子,何德何能逍遙自?在?”
那人聽著心思一動,一個惡毒的計劃立顯雛形,擠眉弄眼地說:“她?哥現在不?在雲海吧,我有個主意……”
他們在喬宅的瑚園嬉樂玩耍,主人家總要出來招待的,屆時?來一杯春酒,撮合了暴發戶和不?識好?歹的酈簧,酈簧身子一破,以其清高性子必定無法忍受此?般汙辱。他們假意安撫,轉手讓人把事情宣揚出去?,二人名聲都得完蛋,賤男□□,人人唾棄之!
周少爺在一旁聽著,心裡極為不?安,事實真能如他們所願麼?酈簧現在不?僅有她?哥哥,還有個不?講理?的遊景天……眾人大肆暢想議論得十分熱鬧,他一聲不?吭,有人注意到他異樣的神色:“周弟,你就沒什麼想法?”
周少爺一驚:“沒有,沒有!但是真要那樣做了,她?哥不?在,雲海還有個遊景天在呢,我小叔說他是赤霄劍門的弟子,還很受重視,惹惱了他怎麼辦?”
為首的輕哼一聲:“遊景天……嘿,我聽說過?他,解鈴珍的未婚夫,放著名門大族的未婚妻不?要跑去?追求別的女?子,他再張狂,也扳不?過?解家的大腿!況且道?門中人,深陷情緣因果,他師傅敲打他,肯定是向著有婚約的未婚妻的,用不?著擔心他。”
頓了頓,他又說:“而且啊,那個遊景天真那麼在乎酈簧,事情一抖出來,不?第一個找暴發戶算賬?就算暴發戶捱得住遊景天,等酈簧哥哥回來了,準沒他好?果子吃!”胸有成竹,自?覺這借刀殺人的計劃真是完美無缺。
眾人紛紛稱是,周少爺心下難安,終究沒再說什麼。
馬車內,酈簧輕掃琴絃,思緒紛繁蕪雜。
她?已經很久未曾面對這般脅迫了。
上次……哥哥回來鬧了好?大一場腥風血雨,以血洗刷潑在她?身上的汙名,從此?再無人敢輕慢羞辱。
這次……她?腦海裡浮現出遊景天的爽朗面孔,還有林得水溫和可親的臉,熙熙白衣朱裳,富貴花影,何人可與她?琴瑟和鳴,舉案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