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過下山去?城鎮過日子嗎?”
“嗯……老方丈說到時候了自然能下山。”
“時候是什麼時候?”
“小和尚知道,但他總說沒?到。”
雨勢兇猛,半日不得不關上門,磅礴的雨聲驟然小了很多,唯餘屋頂被?萬千雨珠暴砸的混響。半日給?窗戶糊上新油紙,看了眼林德:“你胳膊是怎麼傷的?”
林德咧嘴:“山崖上摔的。”
半日沒?細問:“我這裡?有治跌打骨傷的藥,給?你用吧。”
“老哥你這麼說,一兩個雞蛋可償不起你的恩情啊,我這裡?還有幾兩碎銀子……”
半日自然收下:“山上受點小傷是常有的事?,這點藥不敢吹百治百靈,對身體沒?壞處。”
藥膏塗抹在淤腫的胳膊上,指尖陣陣抽搐。林德揉著手,靜心傾聽屋外的磅礴雨聲,風嗚嗚地走過群山峻嶺,相對於屋內的平靜,林德有種奇妙的安詳感?,明明是在與兩只貓妖共處一室……同?在屋簷下,等候一人?歸。
那個小和尚他真?能在大風雨夜找到回來的路嗎?連半月看上去?都有些不安起來,走來走去?,時不時推開?門,風雨趁虛而入,淋了她一臉,趕緊合上:“外面雨好大啊。”
隱隱雷鳴,分不清是天上雷公敲鼓,還是山地山洪滾石爆發。
過了許久。
門篤篤輕響。
半日半月幾乎是同?時跳起來,林德心提到了嗓子眼,天知道門外的到底是不是小和尚,或許是什麼別的東西——意想中的失望並未發生?,門外站著衣服濕透了的小和尚,一顆光頭亮如滿月。半月尖著嗓子:“小禿驢,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啊!快把?門關上,風吹死?大爺了!”
柴門合攏,小和尚抹去?臉上的水珠:“讓你擔心啦。”看到林德,微笑著雙手合十:“施主好。”
林德回禮:“在下偶然路過,法師先換幹衣服吧,免得受凍生?病。”
小和尚換了身幹爽衣服,面容仔細一看還蠻清秀,就是看上去?有點憨憨,“淳樸”簡直寫在臉上,討喜得很,生?得一雙好圓眼,清澈明亮,熠熠生?輝。
他坐下來看了會林德,道:“我觀施主身有殺伐氣?,因何而起?”
林德撓著下巴:“法師想對我說教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小和尚正?色道:“放下屠刀可不是俗意上的屠刀,而是惡意,惡唸的化稱。放下惡念,於是有了修行成佛的基礎,並不是馬上就能成佛了。施主身負殺伐氣?,但戾氣?尚淺,可喜可賀。”
林德沒?點頭也沒?搖頭,小和尚道:“世上最難是問心無愧,相遇是緣,不知施主可願聽我念經?”
林德笑道:“正?兒八經念經,我會犯困的。”
小和尚從濕透的包袱裡?拿出木魚和木錘,那木魚一看便知不凡,黑沉沉的色澤,常年被?敲打的地方顏色淡些,凹下去?了一點,不知要多久的功夫才能敲成這幅模樣。
小和尚摩挲著木魚,笑道:“這是我師傅傳下來的老物件了。”擺正?,不急不緩地敲起來。
他一開?口林德就驚了,那種感?覺和奚存青唱頌太上清心咒很相似,獨特的腔調,煌然威嚴,令人?耳目一新,林德起初坐得吊兒郎當的,聽到他唱頌經文不自覺地坐直。
雨聲,木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