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坐正,屁股底下的褥子被蕩進來?的水浸濕了大?半,連累他的袍子也濕了,尿褲子似的:“唉。”站起來?抖摟下裳。
奚存青一揮袖,褥子的水汽騰起聚攏,連帶著他浸濕的袍子,也一併?幹爽起來?。
“要到什麼時候我也會這個?”
“不?難的,聚氣中期就可以了。”奚存青坐下來?,打算傳授他北鬥訣和?仔細思慮之後為?林德挑選的功法,只是坐下來?沒一會,一艘花船噼波斬浪沖來?,船頭?的赤身悍僕大?聲道:“快讓開,別擋道。”
奚存青不?言語,船平緩漂動,讓開湖道。
林德坐著緩神,忽生不?詳預感,後腦勺頭?皮一緊,有?什麼危險?
奚存青抬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開口:“過?來?點,我先傳你北鬥訣。”
“噢。”林德往他那邊挪了挪,渾然不?知沖他後背飛來?的彈丸被奚存青無聲無息絞了個粉碎。
不?遠處花船上的小少爺疑惑地皺眉遠眺:“我沒打中?”
身邊一眾狐朋狗友仔細朝那船看去,人還好好的,胡亂猜想:“應該是打中了的,難道是因為?距離太?遠,掉湖裡了?”
小少爺吩咐:“開近點!”
花船調整方向,向烏篷船劃去,小少爺拈起一粒金色彈丸,拉緊皮筋,瞄準林德的後背,“嘣”!
這聲劃破空氣的厲嘯太?明顯了,林德下意識地回頭?看,然後又吃了一栗子,再看奚存青端端正正坐著,都沒抬手,納悶栗子是怎麼吃的:“專心聽?講。”
林德只來?得及瞥到身後來?了一艘青龍頭?的大?船,上面坐了好些人,面貌看不?清楚,難道是把我當靶子耍了?他心裡嘀咕,不?過?有?奚存青在,不?用擔心他們能把他怎麼樣,安心聽?他講述口訣,心中默唸。
花船上的一幹人可看清楚了,金色的彈丸距離靶子不?到一丈的地方忽然消失,就這麼不?見了,連水上都沒泛起什麼漣漪,這麼近的距離,顯然不?可能再用彈丸掉湖裡來?解釋了,目瞪口呆之餘,有?人喊出了正確的答案:“是修士!”
小少爺咧嘴而笑:“修士有?什麼好怕的,我看這兩人裝模作樣,肯定是瞄準了世家出遊的機會,故意跑來?賣弄本事的,想就此投靠某家做客卿罷了。”
“荀少爺說得有?理。”狐朋狗友點頭?稱是,“他能擋下彈丸,不?知能不?能擋下荀少爺的箭,我等好久沒見過?少爺開箭了。”
“今天的靶子質量不?錯,值得我開弓。”荀少爺笑眯眯的,吩咐身邊的大?丫鬟,“去拿我的鐵胎弓來?,六石的。”
朋友歡呼起來?,立刻下注:“能擋幾箭?”
“這麼近,我賭兩箭。”
“嗨,別這麼瞧不?起人家嘛,我押三箭。”
“頂多六箭,他必敗!”
下注幾十兩到幾百兩不?等,荀少爺看著堆起來?的籌碼,笑罵著踹倒出得最少的一個:“就這點?瞧不?起誰呢?”
被踹倒的那人哪敢生氣,笑嘻嘻地坐正了,胸前的腳印都沒擦去:“今天帶的銀交不?多,我還有?五百銀票呢。”慢條斯理從懷裡拿出一張紙質淡黃的銀票,捋直了向諸位顯擺,“嗯哼?”眉尾挑起,一下成?了這場即興賭約下注最大?的一個。
荀少爺瞧著船上相對而坐的兩人,似乎壓根沒注意到他們,豎起三根指頭?:“頂多三箭。”大?機率撐不?過?兩箭。
眾人喝彩:“少爺好魄力?!”
鐵胎弓抱來?了,還有?裝著九支紅羽箭的箭筒,荀少爺戴上鹿角扳指,拿起弓。
一石五十斤,軍中標配弓箭一石,普通人使三石者,已稱虎力?,開十二石者,堪稱不?世出的猛士。而精習練體武學的修行者上限遠不?止此,從小揉筋淬骨,開三石是起點,開六石稀鬆平常。
而荀家以戰功立族,家中尚武,更有?上等的練體法門?,一箭威勢勝過?一箭的疊潮箭法是家中人人必習的武訣,更是荀家立下戰功、賴以成?名的最大?倚仗。
荀少爺執弓搭箭,雙肩下沉,呼吸緩緩,吩咐:“離遠些。”
離得太?近了,射得不?過?癮。
林德專心聆聽?奚存青口傳法訣,北鬥訣共有?七重,不?走深入淺出的路子,而是一環扣一環,通篇念下來?,神清氣爽有?如烈日飲下一壺冰鎮的痛快美酒,通體舒泰,再反複記誦,愈咀嚼愈能品味到北鬥訣的玄妙之處,相互應證,頭?尾嚴絲合縫,一浪推過?一浪,便是把這七重全拆了單獨拎出來?,個個也是極精妙的法訣。
奚存青道:“北鬥訣你已記住,日後不?光是念誦,還要照著上面去做,魂是寄養在軀殼裡的,修魂,軀殼也要跟上,不?然軀殼容不?下,會離魂。”
林德點頭?,從入神狀態醒來?,發覺坐得屁股發疼,手上臉頰更是被蚊蟲賞了好幾個紅包,稍稍一抓便癢得不?行,再抬頭?看昏暗天色,倒吸一口氣:荷叢上漫天飛著不?計其數的蟲子,如煙似霧,嗡嗡嗡嗡,更有?蟲子橫沖直撞撲臉的,隨手一拍能打落一堆:“這裡蟲子好多,去別的地方吧?”
奚存青盤坐著,看向遠處開弓如滿月的錦衣少年,船頭?的荷綠侍女正往金獸香爐口中添入香料,燻出縷縷白煙,其香辛涼通透,驅蟲祛穢,白煙彌漫之處,飛蟲爭相逃離。
“我看那艘船就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