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瓦褐牆,燈火映照一片。宮闈鎖霽華,鎖的更是我一生的歡欣。
冷風凜冽,燭光或晦或明,像極了後庭女子一世的光景。能為她們挑剪燈芯的,唯有這天下的王,我的夫。
菩提一葉晚鐘聲聲,我嘗於佛前苦苦求問,是情,是權,或是痴。
我得不到他的愛,也許是帝王本沒有愛,我不屑與她們爭。萬卷詩書成就愁腸百結,萬種情思。我帶著沈家兒女的傲氣入宮,我不屑於爭。我知道,爭亦無益。
可眼前的人啊,我著實不忍她步迷途而不知返。
“望帝原能就此解脫,何苦身化杜鵑,日夜啼血?”
守月滿空,我望著她,水眸瀲灩:“她腹中的胎兒,是你害的。”
流丹濃綠映和著錦裙紅桃,我闔眸,鴉睫輕顫,氣吐幽蘭:“她也是你害的。”
王詩禮
我瘦脊上擔負王家一族的榮衰,傲骨不堪華服重。眉目間融進建安城十年風雪,蒼茫悲切。
“你走錯了地兒。”
抬眸瞧她,窈目蓄滿悲慼,卻又撐著傲骨不肯認輸,挺直脊樑端起王氏的傲。
“你該去朝陽殿。”
讀不透我哀愁萬卷,看不破的帝家紛爭。深宮裡飄出的斷腸曲,夜闌時輾轉的難眠,又與何人說?追寵,追榮,卻不過都是曇花一現,只年月的長風拂過,便消逝在了歲月的長廊裡,化作落花,去護來年的翠紅。也曾想與君廝守,曉得帝王無情,卻如何料到這般寡義?我是妃,是妻,卻也是王氏的女兒,是…王氏一族最後的稻草。
“你既然都知道。”垂首哀嘆一口,再抬頭已是含了倔。我是一世不肯低頭的,我肩上有王氏一族,怎能倒下。春山一挑,滿滿蓄了詩禮的傲。紅唇開合,多少載深宮磨鍊,吐字都無情。
“我是不信後苑有什麼姐妹情的。”
沈令儀
窗外是迢迢星月,我極目遠眺,望不見碧水青山,聽不見別枝驚鵲,清風蟬鳴。
舊日有漫山的佛桑花,誰鬢如春風裁,盈盈眉眼間是風華萬千,拈花把酒,意氣揚眉,欲求愛憎分明一世長樂。豆蔻枝頭,那夢如指間流沙,我柔荑緊握,指尖也泛了白,可我,留不住。
水眸審略四下,陳設華貴。長樂長樂,她入了這長樂。
過往歲月崢嶸,她的傲骨錚錚,終是為歲月風霜消磨。
不是我走錯了地兒,是我們,都走錯了地兒。
“可稚子何辜?稚子――何辜啊!”我顫著聲兒,縱使一路走來白骨森森,不該累了孩子,他還未來得及睜眼看一眼這人世!
歲月所饋累累傷痕,我將一腔孤勇都化為了淙淙江水,任眸底水霧氤氳,鸝音泠泠:“我能知道,那位便也能知道。”
我斂了遠山風骨,蓮步嫋嫋朝她邁去,髻上步搖沉沉,從我到她的短短一段距離,我彷彿邁過千山萬水,歲月平湖。
“到那時,究竟是你興了王氏,還是王氏亡了你?”
王詩禮
我眉目間堆上歲月賜予的蒼茫,卻硬是以傲骨撐起端妃與王氏的倨傲。素手攀上華服,我的心思,旁人又如何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