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元心中有個可怕的揣想,不敢宣之於口。
秦溫吉抬眼瞧他片刻,哈哈笑道:“看你這芝麻大的膽子。他到底是秦灼,我也不是秦善,他都敢把弓交給我,你怕什麼?正是因為我不會做秦善,才更得摸摸這是個什麼東西。”
陳子元喃喃:“什麼東西?”
秦溫吉舉酒又吃一口。吞嚥時撫摸拇指,像在蹭幹指上酒漬。
她搖搖酒囊,笑道:“是個好東西。”
像種癮。
臨近年關,天氣愈發寒冷。南秦冬天濕冷尤勝潮州,為免腿疾複發,蕭恆睡前睡後都要給秦灼揉膝蓋。
夜色已深,陳子元一進帳,見這情形剛要退,秦灼已問:“鑒明回來了?”
陳子元上前低頭抱拳,“是。鑒明帶人輪番叫陣,秦善就是不肯出戰,看那樣子是要拒守到底了。”
秦灼冷笑一聲:“如今咱們已經兵臨城下,他也沒有別的援兵的退處。固守不是長久之計,肯定在打旁的算盤。”
他輕輕一嘶,蕭恆手上勁道便放鬆。秦灼雙臂倚在枕上,抬頭思索片刻,突然道:“這樣,不打了,拾掇拾掇過年。你著人去周邊採買年貨,咱們人多,牛羊好酒不能少,煙花也算上,到時候大夥一塊熱鬧熱鬧。”
他著意道:“從即日起開始置辦。繃了這麼久,也該鬆快些了。”
陳子元會意,“卑職領命,弟兄們少小離家老大回,正想家想得不行哪!”
帳子放落,榻邊油燈燒了一半,燈火微微間油脂香氣淡淡。秦灼兩腿皆在蕭恆手下,伸腳踩踩他膝蓋,笑道:“你們北邊就知道吃餃子。我地地道道的南方胃,那幾年噎了個夠嗆。這回叫你嘗嘗我們這邊的。”
蕭恆把藥油搓熱,給他按揉腿根xue位,“你們吃什麼?”
“阿耶一般先叫人上肉燕,我愛先吃魚生和血蛤。然後生爐子,然後是年糕、糖環,最後吃湯圓。”秦灼道,“從前都是阿耶給我們包湯圓吃。”
“以後我給你包。”
“我還以為你就會下餺飥。”
“可以學。”
秦灼攏一攏被子,“不得了,這麼大個將軍給我洗手作羹湯,這是我修來的福氣。”
蕭恆問:“冷?”
秦灼笑道:“我的腿比你的手都熱。”
他說著要去拉蕭恆的手,蕭恆手中淨是藥油,剛要避,卻被他握了個結結實實。秦灼不免皺眉,“天雖冷,到底比北方強些,怎麼手比之前在長安涼這麼多?”
蕭恆笑道:“總歸上了些年紀。”
秦灼撚動掌中油跡,“哦,點我。我可比你要長兩歲。將軍這是暗示我紅顏未老恩先斷呢。”
他常年被稱貌勝好女、質類楊花,平素最恥以此作比,原來情到濃時,肉中刺也能拔出來做調情。
蕭恆不講話,手掌也稍稍抬離,剛要起身去擦手,眼前卻撲地一黑。
一兩息後,蕭恆恢複夜視能力,見秦灼放遠熄滅的燈臺,倚在行軍榻頭看他,雙眼幽幽發亮。
他低聲道:“往後沒這等空閑,也就這兩天。你不趕緊。”
他兩腿一帶,蕭恆也十分順從地俯身壓下來,兩臂撐在身邊。秦灼一抬臉,鼻息正好吹在他臉側,“褲子都脫了,油也是現成的。你……”
秦灼突然出一聲,睜大眼睛,一瞬茫然地抬眼看他,下一刻已恢複笑意,勻了勻氣:“我還道,將軍是個能忍的,原來早就……搭箭在弦了。”
蕭恆不講話,也難得沒有先吻,較勁似的盯著他的臉。
秦灼抬頭要夠他的嘴唇,每次快要觸到,那人就突如其來地蓄力。幾番下來他也惱了,斷斷續續罵道:“你長嘴幹什麼的,不親……不幹了、我睡覺……下去。”
蕭恆抵緊他,在嗚咽出口前終於堵住他的嘴。
秦灼軍令一下,全軍上下還真採買置辦,看上去打定主意要過這個年。連李寒那邊的賬簿出項上都不是軍械糧草,而是新買的雞鴨臘味、糯米山貨,只爆竹和煙花就拉了十車。陳子元還領命從周邊城中請了廚子,全等年夜做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