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舜臣問:“我聽說褚帥之弟石慧將軍舊疾複發,麾下哪裡再有堪任將帥之人?”
小廝道:“二將軍雖病重,但他的兒子褚玉繩卻是年輕輩裡的佼佼。有他在,褚帥也算有了臂膀。”
“褚玉繩?我記得他是長公子的副將。”
“是,長……庶人秦晟謀逆被誅,大王並未牽連麾下,更何況褚玉繩出身大族,又沒有跟隨入宮有任何附逆之舉,便下旨赦免了。褚玉繩感戴君恩,恨極秦灼挑撥,一意要為故主報仇雪恨呢!”
晁舜臣卻若未聞,抬頭看向堂外,一片漆黑夜色,不見半點月光。
他像要笑,最終卻發作一嘆:“天意!”
天意最是句唬人話,所謂天意,不過是靠無數“人為”的雪花越滾越大的雪球而已。秦灼是一個聰明的雪崩製造者,他把自己的人為分散進十年光陰,遍佈南秦乃至半個大梁的各個角落,從前的平靜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如今他振臂一呼,這“天意”的雪球要擊垮秦善政權的城池則如同破竹。
一時之間,朝野相繼俯首,各地紛紛歸服,破關逼城不過是時間問題。
縱如此,下一次的百裡加急仍出人所料。
流雲關失守,不過短短一夜之間。
冬雨冷似雪,阿雙還沒把黑狐貍大氅做完,蕭恆便將那條海龍皮給秦灼圍上。燈火被帳隙冷風吹得明滅不定,眾人圍在沙盤前反複推演。
陳子元擰眉道:“不如趁夜進攻。雖然雨夜行進不容易,但他們的視線也會受阻,偷襲得手的機率更高些。”
秦灼道:“下雨牆濕地滑,為了隱蔽不能明火,若憑鈎鎖登城,太冒險。”
陳子元急聲道:“可是殿下,這幾日褚家軍就要到齊,說不定秦善老兒還要派他的親軍支援,到時候攻城更是難上加難啊!”
秦灼沉眉不語,突然有人道:“我去。”
陳子元一敲掌心,“對啊,雨夜,天黑,這不是蕭將軍的本家嗎!”
秦灼看向蕭恆,沒有表態。蕭恆本坐在後方胡床上,如今站起身,說:“我帶著梅子,有照應。”
褚玉照也轉身抱拳,“卑職願做先鋒。”
秦灼沉吟片刻,“鑒明留下,我和蕭將軍各領五百,你作疑兵,我突襲。”
蕭恆和他對視,“你要坐鎮,還是褚將軍和我去。”
秦灼還沒爭辯,蕭恆再次開口:“褚將軍和對面到底有交情,也比旁人更清楚行軍路數。你的腿疾若淋雨複發,不利於行軍程序。”
他若勸保重身體,秦灼估計還是一意孤行,但從大局剖析,秦灼便能聽進去幾句。秦灼沒再猶豫,當即道:“凡我麾下,盡聽蕭將軍調遣。二位切記,各自保全為上。”
褚玉照正要垂首應是,帳子突然被人大力一破,馮正康水淋淋地沖進帳中,急聲叫道:“流雲關突然大開關門,一隊人馬突擊而出,怎麼也有幾百數,直奔咱們營帳來了!”
連日據守不出的流雲關,突然主動出擊。
秦灼將身上大氅一掀,當即道:“陳子元隨我正面迎敵,褚玉照跟隨蕭將軍,設法趁開門之時突入城中!”
虎賁軍一直枕戈待旦,整兵更是極其迅速。秦灼翻上馬背,剛拔了虎頭劍在手,新一撥哨子已快馬奔來,雨中大聲叫道:“殿下,敵軍突擊,直奔大營,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其餘人的蹤跡能不能找到?”
“悉數列隊城下,看著像把守城門,不進不退啊!”
這又是什麼路數?
秦灼沉聲問:“來者是誰?”
哨子抹一把臉上雨水,剛要答,不遠處已有聲音響徹雨夜:“秦晟將軍帳下昭武校尉褚玉繩,求見秦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