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問:“岑郎又寫了什麼?”
一旁宮女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皇帝聲音發冷:“念。”
宮女應是,顫聲道:“藏弓烹狗,冤深似海……”
皇帝冷笑兩聲:“問他,哪個是弓,哪個是狗?”
岑知簡手中停頓片刻,再度下筆,毫無遲疑。
“金吾閣下,梅子枝頭。”
……
梅道然雙眼圓睜,持匕首的手不住戰慄。
他以為岑知簡的誣告是恨意,沒想到是情非得已。
他傷害了岑知簡,又尋找他。岑知簡毀掉他,卻要救他。
恩恩怨怨。
“他本是山中閑鶴,卻因你淪落泥潭,如今悽慘潦倒,全都是拜你所賜。”岑淵語帶嘆息,“你如今行徑,豈非恩將仇報,豈非全無心肝?”
梅道然如墜冰窟。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他恨他,卻沒有挾恨報複他。甚至以此為愧,把自己陷置死地也要再救他。
迷惘之際,忽然聽人急聲叫他:“梅藍衣!”
岑知簡的喉嚨已經完全沙啞,這幾天的痛哭疲憊幾乎叫他的嗓子再壞一遍。但這破損的聲音近在耳側,足以擊破眼前迷霧。
岑知簡再喊一聲:“梅藍衣,你聽我說話!”
眼前,天色越來越暗,雲層越壓越低,影子越圍越緊,手中兵器光影如同閃電在地面的折射。
得活,先要活。
梅道然深吸口氣,“好。”
岑知簡後背緊緊抵在他胸前,憚於青泥的耳力,他向後仰頭,幾乎是靠到梅道然頸窩裡,用氣聲問:“青泥的水底功夫如何?”
梅道然深吸口氣,捏緊匕首,答道:“一般,怎麼?”
“你會洑水嗎?”
梅道然點頭。
岑知簡側首,嘴唇幾乎貼到他耳朵,他用一個出於我口只入君耳的聲音說:“記不記得來時路上那條江?不要他們備馬,你挾持我跑去,到西岸跳水。一定要在西岸,一路北遊,再見岸就是明月渡。從這裡直達明月渡的陸路必須進山,他們的腳程不會這麼快。到了明月渡,買馬一徑西行就能抵達英州。”
“看今日的陣仗,我對他們很有用。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岑知簡咳嗽一聲,“我等你來救我。”
梅道然嘴唇微動,話未出口,已被打斷。
“蕭將軍危急存亡之刻。”岑知簡聲音沉靜,“梅統領,孰輕孰重。”
又一道電光閃爍。
趁光亮刺眼,一支飛箭從身後射來。玉龍刀當然打翻箭鏃時匕首收緊,鋒口嵌入岑知簡頸前,立時血流如注。
梅道然大喝一聲:“再有一支暗箭,我先送他去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