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信箋,道:“呂擇蘭邀我去清平亭一敘,一個人。”
清平亭恰巧位於兩軍營地之交,呂擇蘭選在此處,有開誠布公之意。
唐東遊當即反對,“不成!雖說那亭子不算隱蔽,但他們真要玩什麼花樣,咱們趕過去就晚了!”
“崔清呂擇蘭都是君子之輩,不至於耍陰招。他們要見我,說明現在要的不是開戰而是談判。連月下來,百姓已經不堪重負,兄弟們也傷亡不少。”蕭恆嘆口氣,沒再說下去。
能不打就不打吧。
梅道然思索片刻,“也成,以將軍的能耐,他們也得有本事能拿住。要麼這樣,將軍去赴約,咱們也整軍對壘,但凡有變也能及時反應。”
唐東遊也說:“輸人不輸陣嘛!”
程忠怎麼聽怎麼不對,“這是什麼好話嗎?”
“藍衣。”蕭恆轉頭叫道,“幫我回一趟院子,去我那間廂房拿一樣東西。”
細柳營列陣在前,旗子掛得高,叫風掀得像塊火燒雲。崔百鬥在旗下張望,轉頭沖崔清道:“他要是不來怎麼辦?”
旗影落在崔清臉上,像跳了一層火光。她雙目遠眺,說:“不來,就說明我和呂公看錯了人。”
她又說一句:“他一定會來。”
崔百鬥跟著說:“是,將軍慧眼識珠。”
沒過多時,對面傳來隆隆馬蹄聲,卻不是沖鋒的聲音。潮州營全軍而出,蹄聲穩健。最前頭,蕭恆沒有騎馬,大步走向細柳營方向。
他手臂一揮,細柳營不知其意,紛紛搭弓在弦。卻見潮州營突然駐步,不再上前。
崔百鬥低嘆一聲:“他真敢來!”
崔清將韁繩一鬆,跳下馬背,也快步迎上去。
兩軍相會平野,夕陽下一片蒼茫赤色。蕭恆背身站在太陽底,對她抱拳道:“不知崔將軍邀我前來,有何貴幹?”
崔清笑道:“我來接蕭將軍,事還要呂公和你談。”
她回頭瞧去,蕭恆循她目光遠望,遠山重疊前,一座古亭矗立殘陽之中。
蕭恆沒有多問,一個人走向清平亭。
亭中,呂擇蘭煮酒以候。他穿一件黛青大袖衫,手執漆鬥,正往對面耳杯中傾酒,對蕭恆說:“請蕭將軍入座。”
蕭恆從他對面撩袍坐下。
呂擇蘭擱下漆鬥,“多謝將軍賞光,肯跑這一趟。”
蕭恆不同他虛與委蛇,問道:“呂公想同我講什麼?”
呂擇蘭笑道:“你我兩方爭鬥良久,一直難分勝負。在下感佩將軍治軍之能,特邀將軍於此,論一論潮州的局勢。”
蕭恆道:”請講。”
”將軍雖募兵招攬,但如今潮州柳州共計兵丁最多不過兩萬,如今與崔將軍相持不下,是雙方都顧及百姓的緣故。朝廷若再增兵來戰,將軍能再扛多久?若是再換統帥,以屠城之勢攻打潮州,又能再扛多久?”
蕭恆直視他,”朝廷現在還拿得出人嗎?”
呂擇蘭笑道:”看來將軍已聽聞齊軍東進的訊息了。”
他看向杯中瀲瀲酒光,”但將軍似乎並不清楚帝王之心。在陛下眼裡,攘外必先安內,你才是頭一塊心病。”
蕭恆不為所動,端起耳杯吃了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