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柴有讓面色微沉,怫然道:“英州內務,就不是賢婿該過問的事了。潮州柳州艱苦,我也不要你的賻儀,只此一件,算作聘禮。賢婿以為如何?”
蕭恆定定看他,吐出兩個字:“不行。”
柴有讓未料他當即駁斥,不悅道:“你說什麼?”
蕭恆按了按桌,一字一句道:
“我說,這事,不行。”
場子一下冷到極點,柴有讓攥了攥酒杯,蕭恆仍直視他。
“蕭將軍。”在眾人發作前秦灼搶先叫他,“你吃醉了。”
蕭恆視線移向他,目光沉沉。
秦灼歉意笑道:“將軍不勝酒力,醉後胡言,還望使君勿怪。我帶將軍去更衣,望鶴老備一湯解酒茶。”
他站起身,蕭恆仍坐著,秦灼便立定等他。到底沒相持多久,蕭恆還是站起來跟他出去了。
艙中溫暖得有些悶熱,吃酒又起了薄汗,出去叫江風一沖,只覺遍身毛孔一緊。秦灼走在前頭,從船舷邊立定,看了幾眼江水,轉身向跟上來的蕭恆,“你鬧什麼?”
夜黑得生藍,夜空底,蕭恆眼睛更加黑沉,“你管這叫鬧。”
秦灼惱他不懂轉圜,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結盟來解潮柳之困。前頭諸多條件一一應承,就是要看最後一樁。先叫你答應下來,又不是叫你從此照做。你當場下柴有讓的面子,別說盟友,連朋友都談不成。”
“我可以和強盜山匪談朋友、和貪官汙吏談朋友,只要他們講規矩。”蕭恆說,“可他們不講規矩。”
秦灼嗤笑一聲:“你初來乍到,憑什麼要人家講你的規矩?”
“可以不講。”蕭恆淡淡道,“也可以散夥。”
他一拗,秦灼也真有點生氣,“你置什麼氣?”
蕭恆寸步不讓,“什麼條件都能談,這個不行。阿芙蓉禁令好容易有了成效,我不能叫百姓剛掙騰出來再跳火坑。”
他沉痛道:“少卿,你沒嘗過阿芙蓉之苦,這是能毀家滅室的東西,沾上了這輩子就廢了!”
“也有戒掉了好好活著的。”秦灼看向江面,半張臉隱在夜裡,看不清神情,“怎麼,這些人在將軍眼裡,照樣不是個東西?”
蕭恆冷笑一聲,話音如冰。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話居然像一道閃電,剎那間,秦灼渾身一震,眼仁都打著顫。他轉頭深吸口氣,再扭過臉,已聲音沉靜:“我若是要做這個主呢?”
蕭恆默了一息,說:“少卿,那咱們沒法一塊了。”
秦灼愣了。
他怔怔看蕭恆一會,手往外一指,說:“滾。”
蕭恆不說話,轉身要走。
他走過船桅時秦灼突然又叫:“站下。”
蕭恆腳步一停,秦灼仍站在原處,垂著頭,目光不知落在哪兒,卻像在看影子。他地上的影子正靠在蕭恆的肩上。
片刻,秦灼挪動腳步,在離蕭恆還有幾步外站住,卻探手出袖,牽住蕭恆的手指。沒有用掌心,只是手指挨著勾連著,像兩股結發。
蕭恆捏了捏他手指,終於伸手,將他握在掌心,說:“我再想辦法。”
秦灼沒做聲,只說:“回去。”
蕭恆答應一聲,從前頭走,臨近艙門時突然步子一滯,飛快抬眼掃量上下,低聲說:“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