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開啟時蕭恆正要解衣,聞聲扭頭,忙整好衣衫。
他帳前有人守衛,秦灼來卻沒聽見通報。他正納悶,起身迎上去,秦灼已一個趔趄向他歪過來,蕭恆忙伸手將他接在懷裡,聞見酒氣,低聲問:“怎麼了?”
秦灼臉埋在他懷裡,雙臂也掛在他身上,軟得沒骨頭似。這樣抱了一會,他才緩緩抬頭,瞧蕭恆的眼睛,輕輕道:“想和你吃酒了。”
蕭恆摸了摸他的臉,這動作只有秦灼不清醒時他才敢做。又覺得秦灼面熱,說:“少卿,你吃了不少了。”
秦灼看他一會,重新把頭埋下去,就賴著。
蕭恆無法,只得道:“好,好,我同你吃,你先坐下,我拿酒去。”
秦灼說吃酒,卻把鞋踢了,往他榻邊坐下,抱著膝蓋等。他從沒在蕭恆跟前露出這種神態,蕭恆有些束手無措,隔一段距離站著,不敢上前了。
秦灼轉過頭,靜靜瞧他一會,向他伸出手。白袖子滑落,露出幹淨漂亮的手臂線條。蕭恆身形一僵,還是伸手由他握住牽過來。
帳中只明一盞燈,光影昏昏,落身如波紋。秦灼早年常在觥籌間周旋,早練就一身勸酒本事,卻不料今日全無用武之地。他倒酒給蕭恆,蕭恆凡倒必飲。
他多半也明白秦灼要灌他的意圖,但他依然照做。秦灼發覺他今夜格外沉默,像在怕。他在怕什麼?
一壇酒吃空,蕭恆也擱下酒碗。兩人當中擺了小幾,秦灼半個身子伏在幾上,支頤看蕭恆,笑問道:“是不是醉了?”
蕭恆搖搖頭。
秦灼要驗證般,伸出左手,問:“這是左還是右?”
蕭恆配合他,說:“左。”
秦灼伸右手,蕭恆便說右。秦灼看樣挺滿意,又哄小孩似的問:“你的左手呢?”
蕭恆把左手伸過去。
秦灼輕輕握住,又問:“你的右手呢?”
那隻左手一顫,蕭恆一動不動。
秦灼同他四目相注,柔聲叫:“六郎,我想牽你的右手。”
蕭恆默然片刻,終於把右手交給他。
秦灼深吸口氣,抬手解開他的箭袖。蕭恆這半年一直在束袖口。層疊束縛解脫,衣袖一挽,那道傷疤便露出來。
秦灼仔細看著,伸手輕輕摩挲,又垂首吻了吻,嘴唇貼了好一會才抬起頭,雙眼望著蕭恆不說話,下一刻還是笑。
蕭恆笑了笑,替他抹了把臉,輕輕將手抽走,突然走上前,左手抄在他膝窩將他抱在臂彎。
他仰頭看秦灼,輕聲道:“我一隻手也可以抱起你。”
秦灼雙臂圈在他頸項,垂首下望他,緩緩閉目貼在蕭恆額頭上。蕭恆感覺有雨珠濺落,或許是酒水,誰知道呢。
猝然之間,秦灼摟住他脖子往後一栽,一腳將小幾踢下榻,二人雙雙倒在床上時秦灼擰身騎在蕭恆身上。
他呼吸粗重著,蕭恆也再忍不住,翻身壓過來吻他。舌頭攪進來時秦灼有些動情,手腳並用地摟抱著交纏,正熱火朝天之時,秦灼突然奮力掙紮起來,一時被蕭恆制住,一口狠狠咬在他嘴唇上。他又把蕭恆咬破了。
他們分開一段距離,蕭恆雙臂雙腿撐在他身側,右手已微微發抖,整個影子罩在他身上。底下,秦灼衣衫鬢發淩亂,警告道:“你聽話。”
蕭恆垂下頭,睫毛發顫,像個犯過失的孩子。
他不說話,就要翻身下來。秦灼卻陡然拉住他。
他揉揉蕭恆的腦袋,手按住他胸膛,撐身抬頸,一下一下親他的側臉,就這麼把蕭恆推倒在下方。
蕭恆瞧他慢條斯理地解衣帶,又由他解自己褲帶,衣衫落地時秦灼不知從哪處摸了只小盒。
秦灼臉色仍是薄醉的酡紅,因忍耐和快意被交煎成更深的豔色,完全落底時他將蕭恆的頭抱在頸側,狂風巨浪裡兩人交頸齧臂,只淺淺露出幾息。
帳外巡邏的炬火流動,透過帳隙打在秦灼後背上,像那紅痕。原來所謂偷.歡是這樣悄無聲息又欲罷不能的快樂,這種快樂只有清醒才能體會,連薄醉都是種浪費。這具貪.欲的身體嘗到了食髓知味的甜頭,再也不願去醉。
但他不會叫蕭恆吻他,絕不。他在蕭恆的吻裡嘗到了更恐怖的東西。所謂刀頭舐蜜,其蜜不過如此。所謂逆風執炬,其炬不過如此。那甜蜜那光熱太誘惑,那割舌之患燒手之痛便太殘忍。他知道如果再嘗一次,他這輩子再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