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摸上來了。
不要、不行,停下!
秦灼竭力掙紮,卻被那隻手牢牢鉗住,驚怖交加至極,他不做多想,死死咬在那人虎口上。頃刻,鹹腥滿溢口腔。
那人沒有打他,更沒有操他,由他不鬆口,另一隻手緩緩捋他的後脊樑,輕聲說:“沒事了,少卿,沒事了。”
他咬著的那隻手沒有握拳,反而松開手掌,一動不動。秦灼朦朧覺得自己認識這個人,突然鬆了口,愣了愣,緩緩將臉貼在他掌心,許久,竟抱著那條手臂嗚嗚哭起來。
那人渾身一僵,仍輕輕拍打他後背,俯身抱了他一會,道:“我們吃藥,好嗎?藥要冷了。”
秦灼說:“我不吃藥,我不吃那種藥。”
那人道:“我們不吃那種藥,我們吃糖。”
那人往他嘴邊遞了個什麼,他伸舌舔了舔,果然是甜的。小心翼翼銜在口中,像個蜜煎。
有了這點甜頭,那人再哄他吃藥,他沒有太抗拒。那人給他加了被子,再探他的額頭,像又出去一趟,端進個銅盆,床邊響起絞手巾時水珠濺落的聲音。
那人勸道:“將衣服脫了,我給你擦身。”
秦灼聽見前五個字,蒙著頭縮到榻最裡。那人握住被子邊,卻不強硬地拉開,輕聲說:“少卿,我是蕭恆,叫我給你擦一擦,好嗎?我用酒泡了艾葉,這樣你能舒服些。”
被底,秦灼低低叫一聲:“蕭恆。”
蕭恆道:“是我。”
少頃,扯被的那隻手鬆了力。蕭恆將被子拉下,他自己的呼吸似乎也打著顫,他捧住秦灼的臉,輕輕將額頭貼在秦灼額上。這樣靜靜依靠一會,蕭恆輕聲問:“好嗎?”
秦灼應一聲。
蕭恆伸手拉開他的衣帶。
他沒有用手指觸碰秦灼,只用浸了艾葉酒的手巾。溫熱柔軟的質地拂過,不一會便生發清涼。那塊軟巾自上而下,拭過他腰窩、股溝、雙腿,全然不帶一絲情卝欲。
秦灼多年未被這般照顧過,從床上向任何人赤裸身體對他來說都是恥辱。被如此衣不解帶地照料,只有很小的時候,那時阿耶還在,阿孃也還在。
阿孃替他擦過身,坐在榻前絞帕子,雙臂金鐲輕輕響。她用被子包裹他,將他抱在懷裡,臉貼著他的臉,柔聲喚他少郎。
像現在這樣。
但懷抱他的是一雙男人臂膀。
替他擦身的那雙手不比甘夫人柔荑細膩,滿是刀繭,遍佈疤痕。貼在他臉畔的面頰也不比甘夫人柔軟,那顴骨又高又硬,硌得他臉疼。
但他在這人懷中,如在母親懷中。既像搖籃,又似城牆,無比安心,無須設防。
他居然赤身在一個男人懷抱裡沉沉睡去了。
蕭恆又給他擦了遍身,從床邊搬了把太師椅,合衣坐到天明。
……
秦灼一夜未歸,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就算同蕭恆的那兩回,不論多晚,他都得夤夜回來。阿雙只怕他出了什麼萬一,躊躇再三,還是往蕭恆房中去了。
晨光隨門開灑了一室,阿雙先瞧見秦灼掛在一旁的外袍褻衣,心中一緊,快步往裡走。
榻上,秦灼自己蓋了兩床被閉目臥著,榻前放把椅,椅中空無一人。
榻旁支著銅盆,盆中是浸艾葉的冷酒,盆邊搭了兩條未幹的手巾。靠窗的案上放一隻藥罐,一隻吃空的藥碗,還有一碟新醃的梅脯蜜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