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一翻。
如白鳥投山花,銀光迸射一片紅光。熱血向上噴濺、向下灑落,滾了滿衣珊瑚珠。
劍光被血撲滅了。
秦灼的臉色也灰冷了。
他赤腳下床,伸出拇指,緩慢、冷漠地碾過嘴唇。
陳子元出了溫泉苑來找他,推門大驚。
床上橫一具屍體,枕蓆紛亂,一張屬於蕭恆的臉墜在地上。鏡邊,秦灼拋掉那隻纏臂金,金輝投射,在他臉上閃現一種哀豔的光。
陳子元張口結舌,“這是?”
“哦,影子。”秦灼瞧了一眼,“宗戴白日出逃,殺手這就趕到。我原本不太確信,如今瞧來,他和影子有天大的勾當。”
“宗戴這麼個一州刺史,竟也是影子的人?”
“無孔不入啊。”秦灼看向陳子元,“他敢這麼棄官而逃,定然已經有了應對朝廷、應對我的後手。明日公告宗戴之事,趁著民心在此,盡早接下柳州——起碼要把軍隊捏在手裡。”
陳子元抱拳答應,又用下巴指了指那具屍體,“殿下就這麼把他滅口了?”
秦灼說:“影子任務失敗,就是個死了的啞巴。剛才鑒明通報,宗戴選女是為了給影子‘採藥’。裡頭有什麼勾當,傳令燈山抓緊探查。”
他頓了頓,“若順路,往潮州那邊遞個信。”
陳子元欲言又止,但瞧秦灼這模樣,也知道他怎麼殺的這人。秦灼掀開個小盒,取片口檀在手,衣袖滾落。
陳子元見他手臂寒毛豎起,肌膚起了層慄,啞聲叫:“殿下。”
秦灼面無血色,嚼著口檀,像嚼一片人肉。
“我去洗個澡,這身衣裳,一會燒掉。”
宗戴外逃,是捏準了秦灼一個亂臣賊子不會上奏朝廷,保命要緊,兩廂便宜。翌日秦灼聚眾五通神廟,由柳州一眾文官作證,揭露刺史宗戴擄掠民女一事。百姓怒不可遏,隨秦灼一同燒毀廟宇。大火從黎明焚起,直到入夜才止息。
十名獻女平安歸家,百姓自然對秦灼感恩戴德,這樣一來,他代掌柳州便是順應了民意。這次他變了策略,秦人秦兵不再藏匿,直接同柳州百姓吃住一處。秦善找來是遲早的事,那收攏住民心做助力才最為要緊。
而他到底也沒有送走阿霓,阿霓似乎也領會到蕭恆成為他新的忌諱,也不敢輕易提及。反倒秦灼直接對她講:“過兩日松開手,子元阿兄去替你問個訊息。”
阿霓點點頭,不多說話。她仍帶著秦灼買給她的籠子,但早就不見了翠鳥。那翠鳥似乎在離開潮州前就凍死了。
一夜,秦灼在屋裡瞧明細冊子,阿雙傍著燈火做針線,阿霓湊在阿雙身邊,手裡還是蕭恆教她認字的那捲佛經。靜夜幽幽,一派安詳。
這安詳很快就被腳步驚動了。
褚玉照快步走進來,低低喘了口氣:“殿下,宗戴獻女的因由有眉目了。”
阿雙阿霓都是女孩,秦灼不欲在她們跟前講這些,便舉步往內室裡去。褚玉照掩門跟上,低聲說:“殿下知道,影子中的青泥都要開背種一種蠱毒,名喚觀音手。”
秦灼心中一根弦輕輕一顫,頷首示意他繼續講。
“據說觀音手每月發作,每次發作便痛如活剝,正是為了牽制青泥,需要每個月領取專門的藥丸緩解。但也只是緩解,不能根除蠱毒。而且種過觀音手的人活不過二十歲,這也是怕他們各自坐大。”
褚玉照道:“但能成為青泥的統統本事了得,影子的頂頭人怕他們狗急跳牆,所以每年會煉制一丸解藥,賞給功勞最高之人。而宗戴獻女,又專門選的處子……似乎就是藥引之一。”
秦灼心下大駭,“用活人做引?”
“似乎是取血。”
默然片刻,秦灼又問:“查清過去柳州的獻女都是運往哪裡了嗎?”
褚玉照看他,“一路北上,像是去京畿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