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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雨夜
山路因連日暴雨泥濘不堪,後方的瓊兵為了與前線聯絡,不得不加緊清道。
小兵丟開碎石,氣喘籲籲道:“頭兒,能不能緩緩,真不成了……”
“青將軍鐵律在上,你有命就緩緩。”小隊長也是滿手鮮血,抬臂掩了把面上雨水,叫道,“弟兄們抓緊,將軍給的時限要到了,別他媽出了力回去還得挨鞭子!”
小兵咬咬牙,只能埋頭繼續搬石,實在脫力,暴雨聲在耳邊忽遠忽近。隱隱聽見馬蹄聲響起,隊長拔刀在手,高喝道:“什麼人!”
有人用瓊語講道:“前線來的。”
小兵抬頭,見那是個戴鬥笠的黑衣人,身形瘦削,因渾身濕透現出堅實的手臂線條。他跳下馬背的同時身後十人相繼下馬,那人全然不懼隊長刀鋒,直接上前俯身搬動山石,一揮手叫道:“幫忙!”
話音一落,那十人快步趕上前,大力低喝一聲,一齊將攔路巨石推下山崖。
黑衣人轉頭對隊長道:“兄弟們開道辛苦,先去休息,我們幾個來。”又叫道:“包袱裡有肉幹和幹糧,兄弟們先墊兩口!”
他們幾個當仁不讓,快速清起道來,又分口糧,隊長戒心放下幾分,也上前幫忙,問:“前線戰事怎麼樣了?”
“潮州是塊硬骨頭,沒法一口啃下。宗主叫我們來催軍糧——哥哥這幾日也該收到訊息了?”
段映藍這幾日的確要加派軍糧。隊長不疑有他,長呼口氣道:“本以為秦灼就是個婊子貨色,還真他媽的夠硬!”
黑衣人沒接這話,仍彎腰撬動山石。隊長以為他要儲存力氣,也不同他多講話。
他看著瘦,力氣卻大,用勁也巧,不多時,還真合力將道清好了。黑衣人笑道:“還請哥哥帶路,事不宜遲。這邊太黑,到了地方我給哥哥勘合令牌。”
隊長笑道:“成,多謝兄弟搭手,軍令如山,咱們先走!”
他轉頭向前帶路,在下一個閃電到來前,暴雨喧嘩卻又極度沉默的黑暗裡,黑衣人右手牽過馬韁,號令般地輕輕一勒。
他身後,十人按住刀柄,似乎不約而同。
蕭恆有不得不戰的計劃,但最順利的預期就是騙取信任,由人將自己帶去糧倉,在勘合時迅速襲殺。
像現在這樣。
雨夜裡燈籠被打成一個個模糊的光團,將蕭恆竹笠下的臉照得慘白不堪。在走上前時,他目光迅速將糧倉外的徼巡隊伍一掃。
三十人,能解決。
隊長正上前交涉,“宗主的調令來了,要咱們趕緊出糧。”
蕭恆料定了段映藍的催糧安排,這次前來正中時機,不至於在路上就讓瓊兵起疑。守衛也沒有異議,正要勘合令牌,突然聽遠處大叫一聲:“宗主飛鴿來信,索糧者系為大梁奸細,當即斬殺,不得有誤!”
隊長大驚失色,高叫一聲拔刀轉頭,便見刀光一閃,橫濺的血面割破雨幕。
環首刀似乎剛被那人拔在手中,隊長便覺嘴中一痛,有什麼隨鮮血大口噴出。
蕭恆割掉了他的舌頭。
這不是蕭恆戰時一刀斃命的作風,但也相差無幾。
在隊長雙膝落地之前,刀鋒已經割斷他的喉管,鮮血濺在那隻面板蒼白的手上,旋即被雨水沖刷無痕。
瓊兵收到訊息,當即包抄而上,亂箭紛紛裡蕭恆所率的十人已折損殆盡。雨夜中馬蹄聲隆隆如雷,肌肉健碩的駿馬包圍成圈,毛色油亮烏黑,不戴任何馬具,裡外三層的野馬之陣,猶如幽靈鬼魂。
馬蹄驅踏聲裡,為首男人一踢馬腹緩步上前。
他身形魁梧挺拔,長發在腦後編成散辮,耳上戴兩枚彎月銀墜,大笑出聲時拔刀出鞘。段藏青聲音低沉:“這就是南秦少公新姘上的夥夫。”
馬陣裡,蕭恆揭掉鬥笠,拋手丟在地上,撲通一聲血泥飛濺。
他一言不發,左手從腰間拔出虎頭寶劍,右手手腕一擰,五指纏上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