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沒多解釋,將他送回了屋,自己又出了院子往吳月曙那邊去了。他這幾日一直兩頭奔波,瞧著到比許多官兵還要上心。
秦灼吃了碗薄粥,便點燈看賬。他手底的賬越出越爛了。秦灼看了半天,只覺心亂如麻,吹了燈掀被睡下。
外頭一夜鼓譟,雷聲大作後,又是一場瓢潑大雨。雷雨聲震天動地,宛如千萬兵戈齊鳴,反而將細微的異樣沖淡了。
如此睡到半夜,一道閃電將他晃醒,秦灼隱約睜眼,卻見一個黑影徑直走向床來。
那人腰間帶刀。
秦灼身形一動,當即抽出手邊長劍,翻身橫劍在那人頸邊。
那人似乎沒料到他驚醒過來,也沒有抵擋,只說:“西瓊攻城,刺史已經到了。”
吳月曙在堂間坐立不安,一見秦灼和蕭恆進來,忙匆匆迎上去,還沒說話,秦灼便開口問道:“敵軍多少?”
“夜雨太大,哨子看不清楚,但至少有三萬騎兵。”
而潮州城中軍備不足兩萬。
秦灼和蕭恆對視一眼,繼續問:“什麼方向?”
“現在聚在西城之外。”
“主帥何人?”
“西瓊繼位不久的女宗主,名叫段映藍。她雖是個女人,卻是兇名遠揚,聽說她刀法彪悍,又能開強弓,一個能挑十個男人。西瓊好産野馬,她的騎兵更是異常驍勇,沖鋒起來足能將人踏成肉泥!”吳月曙苦思冥想,“潮州雖與西瓊捱得不遠,但並非毗鄰,向來又井水不犯河水,她就算要打怎麼也該從邊境打來,怎麼繞道山路專取潮州?”
“只怕為了糧。”秦灼沉吟片刻,“天災不只落在中原,西瓊肯定也受了暴雨殃及。西瓊多丘陵少平原,本就少種莊稼,如今難以餬口,肯定要揮兵東向。”
“可潮州哪還有糧?”
蕭恆看向秦灼,“你的行蹤暴露了。”
秦灼沉思片刻,只得點頭,“有這個可能。”
這些年他一直在給潮州供糧,他如今又身在潮州,段映藍難免不會將潮州視作他囤積糧草的後備之城。她拿潮州,勢在必得。
吳月曙一時情急,“若坦言相告,潮州的確無糧呢?”
秦灼看他一眼,“內無補給,外無強援。她更會速戰速決,拿下潮州。”
“段氏拿不到糧草,也絕不會白來一趟。如果佔住潮州,她就能劍指中原。不管進攻還是談判,潮州都非取不可。”蕭恆神色凝重,“而且西瓊作戰有屠城的舊習。”
“此戰不可免,只能贏。”
吳月曙深吸一口氣,“但如今城中糧食只能勉強度日,一旦開戰,糧草無法供給……勝算太低。”
秦灼看著壁上輿圖,蹙眉問道:“向鄰州和朝廷求援了嗎?”
“已經百裡加急送出去了。但官道路毀,棧橋也被沖垮,援兵何時能到實在不能預料。”
秦灼緩緩吐氣,“那就只能速戰了。”
蕭恆沉默許久,突然說:“不能速戰。”
“西瓊這次進犯主要是為了拿糧,說明他們的糧草並不充裕,他們更想速戰。但如果沒能立刻拿下潮州,她只能陪著耗。”蕭恆說,“因為她以為潮州是一個大型糧倉,持久戰雖然有代價,但誘惑太大。而如果戰況膠著,她必須要補足軍糧,長期的糧草沒有,短期的她湊也要湊出來。”
他話音一頓,“而我們現在,正缺糧。”
秦灼聽出他弦外之音,“你要劫糧?”
蕭恆點頭,“用潮州為餌拖住段映藍,另取快兵,襲她的糧草。”
秦灼沒有立刻肯定,思索片刻後道:“那就需要迂迴敵後。但如今道路不通,出去只能和她硬碰。”
“可以走山路。”蕭恆說,“西邊山多勢險,她防不住。”
吳月曙愁道:“可西處多峭壁,這時節又多發山洪,不送命就是好的,更別說劫糧了!”
“我去。”
雷聲隆隆裡,吳月曙訝然看向蕭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