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雖清楚,心裡卻有一層麻麻的異樣,見阮道生站得近,神情專注地瞧自己吹簫,總覺得分外詭異,忍不住嘀咕:“這麼想做凰嗎。”
蕭六郎耳力極佳,問道:“做凰?”
秦灼手指一滯,清了清嗓子道:“坐下,別晃我的光。”
蕭六郎便依言落座,正襟危坐地看他吹簫。
第一個音飛出簫管時,秦灼便察覺蕭六郎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他瞧人從來似瞧器物,目光淡漠,少有情緒。如今卻暗沉下來,刀鋒般將秦灼生吞活剝了個遍,最後一眼,死死釘在他雙目之上。
這像野獸獵捕的目光。
秦灼自問沒怎麼得罪他,陡然和他兩眼一撞,渾身一個激靈。
……是慾望。
這眼神他太過熟悉,四年裡那麼多人這樣看過他,下一刻就要扒光他的衣裳。
蕭六郎對他動了欲。
可怕的是,自己竟沒有半點惡心的跡象。
簫聲不知何時停了,他直視蕭六郎,蕭六郎卻沒有分毫動作的意思,只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面色無改,氣息未變,甚至眉心微動,似乎疑惑他怎麼突然停下來。
再明顯的……秦灼不敢往下邊去瞟。
他太平靜,秦灼有些拿捏不準。這人從頭至尾只盯著自己眼睛瞧。看眼睛,怎麼會有慾望?
一室寂寂裡,心跳聲鼓動如雷。秦灼攥緊那支簫,喉頭一滾,叫他:“蕭郎。”
“你當真不知道《鳳求凰》是什麼曲子嗎?”
蕭六郎嘴唇微動。
話未出口,已響起一陣急急叩門聲。
秦灼沒有多說,將簫擱在案上,起身前去開門。
門後人將帷帽撩開,露出一張神色急切的臉。秦灼從未在他臉上瞧見這般神情,疑聲問:“祝兄夤夜來此,可是公主有什麼差事?”
“勞煩同我去一趟。”祝蓬萊話音剛落,便見屋裡仍坐著個人,語氣裝飾了幾分,“甘郎還有客。”
秦灼回頭一瞧,見蕭六郎正背身坐著,看不見臉,便輕聲道:“就要走了,你我路上說。”
外頭候了輛油壁馬車,二人登車後,祝蓬萊面色才恢複了幾分鎮靜,低聲說:“公主被陛下軟禁了。”
他緩了口氣,說:“從去年臘月起,已經將近一月,只是訊息封鎖,我也是近日才能出來走動。”
秦灼吃了一驚,問:“公主頗得陛下寵愛,何以至此?”
祝蓬萊輕輕嗤了一聲:“秦郎不知道,十數年前,公主母家賀氏一族被論作叛逆,無論男女老幼全部處死。”
秦灼只作不知,眼中流露惶然之色,祝蓬萊繼續道:“永王倒後,岐王羽翼漸豐,也不再收斂鋒芒,但公主拿捏得他緊,駙馬都尉又拿著兵權,他不敢輕舉妄動。現在都尉一死……”
秦灼問:“都尉的訃告不是初一才到麼,岐王動作這樣快?”
“都尉在去年冬月已經戰死,訃告早就發到朝廷來了,陛下和公主卻毫不知情,那封書信是落在了岐王手裡!他自知公主沒了依仗,早就決意過牆拆梯,咱們都被蒙在鼓裡了!”
如此看來,岐王奪嫡之心絕非近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