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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危機
劉正英在牢中待了一身酸腐之氣,在拜見長樂前,先由侍人領去沐浴更衣。整理完畢後,才帶他去了閣子。
時已入秋,卻仍炎熱,閣中卻如清涼洞府,毛孔都驟然一縮。閣中清香幽幽,紗簾低垂,依約可見一個紅衣女子執扇坐在榻上,身邊陪坐著個抱琵琶的白衣少年。
劉正英忙扶膝拜倒,“罪臣拜見娘娘千歲。”
女子聲音悠悠傳來,“開門見山吧,劉將軍要舉發甘棠什麼?”
“娘娘府中舍人甘棠並非中原人氏,也並非只是普通南秦細作那麼簡單。”劉正英叩頭道,“他就是秦文公獨子,那位車毀人亡的少公秦灼。”
長樂搖扇的手掌一滯,片刻後方輕輕道:“哦?”
態度不明,似信非信。
劉正英忙說:“去年上巳,臣曾派人延請甘棠,試探出他的確是秦灼。秦灼眼見事情敗露,便殺人滅口。淮南侯曾按秦灼樣貌作一臺人物屏風,雖被秦灼損壞,但加以修補,仍可略見樣貌。屏風中人正是甘棠!”
長樂似乎仍有不解,“但本宮聽聞秦灼雙腿早就斷了,只能借輪椅代步。甘棠步履生風,相差懸殊啊。”
“秦灼陰險,為了在叔父秦善手下茍且偷生,一直裝得軟弱無能,暗地裡尋醫問藥、療養雙腿。這麼多年,他的腿壓根沒有徹底斷掉。他和羌君賀蘭蓀相好,賀蘭氏邀請他入羌地醫治。當年秦灼入羌的盛況娘娘應該也有所聽聞,哪裡是去拜訪,簡直是羌君納妃的儀仗!他在羌地住了一年半載把腿接好,回程路上託言馬車傾翻,正好毀屍滅跡、金蟬脫殼!”
“斷腿重接,天下果真有如此神醫?”
“羌地是萬蠱之源,羌醫多通鬼神,誰知用了什麼旁門左道。”劉正英急聲道,“淑妃文公相繼身死京中,秦灼對天家豈能毫無恨意?他苦心積慮接近娘娘,能有什麼意圖?娘娘切莫為小人矇蔽,任由枕邊惡虎酣睡!”
芭蕉扇輕輕搖動,帶著玉鐲微響。長樂口氣輕松,作惱道:“但劉將軍,空口無憑。”
“罪臣有人證。”劉正英說,“娘娘是否記得,秦灼曾與一名金吾衛裡應外合,剿滅了太平花行的暗娼窩點。”
簾後,長:“阮道生。”
劉正英聲音急切,“是,在場有一名妓女花娘,可以證實甘棠就是秦灼。花娘已於府外等候娘娘垂詢。”
簾後聲音不輕不重:“見吧。”
不多時,閣門重新開啟,一個身材幹瘦、淡妝輕掃的少女盈盈拜倒。她抬起臉,皮肉如一層白絹繃在骨架上,兩隻眼黑黢黢的,簡直一隻行屍走肉。
花娘身上劣質香料的氣息濃烈,祝蓬萊往香爐中多焚了一匙沉水。長樂將扇子合在胸前,問:“你能證實甘棠的身份?”
“是,當日甘棠闖入太平花行,劫了一個新賣進來的女人。他行蹤敗露,與花行豢養的打手苦戰,力不能支時,妾真真切切聽見他的隨從叫了一句‘殿下’。公主娘娘可以仔細盤問,不只是妾,在場眾人有不少都聽見了。”
劉正英接她的話,忙道:“娘娘若不信,可以去金吾衛召阮道生來盤問,一問便知真假。”
長樂似乎往下首瞧了一眼,祝蓬萊便起身出簾,遞了枚牌子去門外。不一會便有侍人回來稟告:“阮道生出城追緝兇犯,尚未回城。”
暫時沒有對證。
祝蓬萊重新把牌子交回來,長樂語氣不起波瀾,“只有這些麼?”
劉正英急急叫一聲:“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