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戲分文、武一樣。影衛多執行‘文戲’,得和人打交道,真正任務是探聽訊息、洞察人心,功夫再好也沒用。可青泥就是‘武戲’管打的,雖然有些也潛伏在朝野各處,但目的是為了方便隨時調動,本事過硬就是法條。妾看這位阮郎功夫,放在青泥裡也是上乘。”
秦灼道:“我這裡的確有疑惑。我曾見過阮道生出手,絕非尋常人力可以達成。”
“殿下說到了點子上。”紅珠嘆口氣,“這就是訓練青泥的陰毒之處。”
“影子對青泥的要求是以一當百,所以會四海尋找適齡少年,自幼訓練,驅使其相殺,十人百人之中只留一人,留下的才能活。甚至還會把孩子關進籠子鬥獸,連野獸都能殺死,自然是個中佼佼者。”紅珠話音一停,“這只是其一。”
她問道:“不知殿下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蠱毒,名叫‘觀音手’。”
秦灼心中一緊,“有所耳聞。”
紅珠道:“凡是最後活下來的孩子,在正式加入影子、成為青泥之前,都會被種下觀音手。觀音手稱蠱中之王,藥理不能醫,會逆轉血氣、重塑經脈,使習武之人脫胎換骨、體格驟變,據說速度、爆發力和五感都會異於常人。”
陳子元笑道:“這蠱聽上去跟仙丹似的。”
“小陳郎說笑,蠱毒終究是害人之物,哪裡是救命仙丹。”紅珠道,“這蠱毒每月都會發作,必須每月定期服用解藥才能舒緩,否則便如被人剝析肌骨、痛不欲生。影子也是以此牽制青泥,讓他們不敢叛逃組織。這還好。”
“要緊的是,被種觀音手者,沒有活過二十歲的人。”
非人之力,要用壽命來換。
一時靜默。
紅珠觀察秦灼神色,將帕子遞過去。
秦灼這才發覺自己已滿頭冷汗,將帕子攥在手心,聽紅珠道:“不說別的,據說種觀音手的過程,對常人來說就是酷刑。”
“開背。”秦灼道。
“從背部開刀,需開十刀,直至脊骨,每刀下一條蠱蟲。十條蠱蟲種下後,只縫合第一層面板。”秦灼輕聲說,“開背過程必須全程清醒,但凡昏迷,此蠱作廢,被種蠱之人血肉潰爛而死。”
紅珠有些訝然,“殿下怎麼知道?”
秦灼低垂視線,望向膝蓋。
“當年羌君賀蘭蓀邀我去羌地治療斷腿,說我這雙腿藥理不能醫治,只能用蠱。”秦灼道,“羌地是萬蠱之源,給我治腿的老羌醫見識廣博,同我講過一次種觀音手的情形。太過驚心,我便記到如今。”
陳子元這才轉過來,“所以阮道生也……”
秦灼卻直接打斷,道:“我初遇阮道生是在白龍山,當夜有人追殺上娘娘廟,應當就是他私釋韓天理後等同背叛,被影子下令清除。”
紅珠點頭,“是這樣。”
“按理說他不但不束手就擒、反而反殺數人,影子會堅定滅口、加大追殺力度。但阮道生進京之後,這些追殺卻戛然而止了,像任務已經取消、不再派人殺他,或者任務已經完成,如同他已死一樣。”
秦灼想了想,繼續道:“而且他一個青泥,跟外界隔絕,根本不可能有人脈在京中。阮道生短短一夜之間便進了長安,還有一個完美的假身份,並且直接加入金吾衛安頓下來,這麼順利,像有人專門為他安排好的。”
這講不通。
紅珠輕輕皺眉,也陷入沉思。忽聽門外叩了兩叩,翠翹輕聲道:“姐姐,主審幷州案的李寒來了,似乎要問李四郎身死一事。姐姐要不要見?”
李寒太過敏銳,若配合他調查,難保不會節外生枝。紅珠沉吟片刻,道:“找個藉口將他搪塞回去。”
“見吧。”
紅珠看向秦灼,微微訝然。
秦灼只道:“虎符一事尚有疑點,李四郎到幷州的目的也未確鑿,幷州案水落石出,說不定有關阿耶的真相也能大白。”
紅珠點點頭,問:“韓天理是遭影子截殺、李四郎是被影子殺害,這也告訴他嗎?”
秦灼思索片刻,說:“不必,姐姐處身小秦淮,知道這些反是破綻。姐姐只把兇手形狀同他細細講一遍,以李寒之多謀善斷,自己就能找到答案。”
紅珠又問:“阮道生的身份,給他提示嗎?”
秦灼口氣隨意,“枝葉末節,不必同他講。”
紅珠盯著他看了一會,“殿下與阮道生很相熟。”
秦灼淡淡道:“過過命。”
紅珠欲言又止,終究沒說出口,只將案上銅鏡轉向他。
鏡中,秦灼雙目血紅,面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