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香包的確是湯氏女縫合。
李寒打量秦灼神色,道:“玉清將楊娘子所言轉述與我,雖有開脫之意,但的確是實情。”
“朝臣中不會有人輕動太子,倘若有,必定涉及儲位之爭。”
秦灼冷笑道:“沒了阿玠,就不怕我們再養個一個?”
李寒反問道:“倘若殿下不幸殤於長安,大君還肯叫這個孩子姓蕭嗎?”
秦灼不說話。
“這就是為什麼朝中有人得知殿下.身世,卻常年按兵不動,”李寒嘆道,“他們要殺的,並非陛下的兒子,而是當朝太子。陛下與誰情好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立誰為皇後。等皇後一立,殿下不過一介孽子,到時候廢立生死自然好說。且大君為一方諸侯,不可能屈居後宮,其實比女子威脅要小許多。”
他語意一轉:“但四年以來,陛下一不立後,二不改儲,打壓世家之意昭昭,他們焉能不怕?湯住英推舉楊氏女為後,並非真心,實則探查。他知道陛下的脾氣,全朝舉薦楊觀音,那陛下絕不會立她為後。既打探了陛下態度,又消除了一個後位勁敵,老謀深算,一箭雙雕。”
秦灼忽然笑了一下,對蕭恆道:“你不娶老婆,天怒人怨啊。”
李寒忙道:“現在絕不是夫妻鬩牆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查明真相。”
秦灼點點頭,臉上帶著淡淡倦意,只道:“那勞煩陛下查明白了。太子身邊離不開人,臣先行告退。”
李寒望著他背影,低聲問蕭恆:“怎麼了這是?”
蕭恆拍拍他肩膀,嘆了口氣。
八月二十二,天子回宮,楊韜父子移交禦史臺。
楊府已然解禁,楊茗這幾日回孃家陪著,母親只能哭天抹淚:“咱們家裡,只你父親和兄弟兩個頂樑柱,他們如今下了獄,叫娘幾個怎麼活?你妹妹也是子夜才回,什麼都不肯說,只成天從屋裡做鞋……”
楊茗疑道:“做鞋?”
這可不是楊觀音的性子。
楊夫人又要落淚,“這孩子大晚上才回來,手也凍了腳也破了,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只說沒事……哪裡像個沒事的樣子!”
楊茗聞言,便去閣子裡探看妹妹。門一推開,屋裡靜悄悄的,楊觀音正坐在幾縷陽光中,手邊一隻小竹籃子,裡頭是各色針線。
她當真在做鞋。
楊觀音頭也沒抬,只道:“姐姐來了。”
楊茗嗯了一聲,從她身旁坐下,翻看她畫的樣子,問道:“給兄長做的?”
楊觀音渾不在意地答應一聲。
楊茗便道:“兄長的腳這樣小?”
楊觀音正在穿針,怎麼都沒穿進去。楊茗接過來,替她穿好後咬斷線頭,聽她解釋道:“女鞋。”
楊茗看著那黑緞鞋面,其餘針線不過藍、素、青三色,笑問道:“這種式樣的女鞋嗎?”
楊觀音眼睛沉了沉,輕聲問:“姐姐想問什麼?”
“觀音,娘很擔心你。”楊觀音翻看那隻鞋。緞子是上好的雲錦,鞋底剛開始納,看樣是要納兩層,針腳十分細密。楊觀音鮮少在女紅上這樣費力氣。她輕聲道:“父兄如今安危不明,按你的脾氣,怕早就去擂登聞鼓了。”
楊觀音理著絲線,道:“這倒不必,我已面見過天子了。”
楊茗大驚失色道:“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見的?”
楊觀音將針紉到鞋底上,吮了吮被刺破的手指。
李寒再進宮是五日後。老天愁眉不展,秋雨綿綿。
蘇合已在東宮外候著,邊引他往內殿去邊道:“殿下已能下地了,正由大君正陪著喂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