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撲哧笑出聲:“兒子,跟你老子講實話。不會是你不聽話叫陛下罰了,你記恨上他,叫我專門來整治他吧?”
“我沒有呀,”蕭玠急切道,“阿耶走得快一點,我們快去。晚點他們就跑啦!”
秦灼笑道:“捉皇帝的奸——真不愧是國朝的太子,有種。”
今兒是年三十,宮道裡一早升了燈,這麼走了一會,天上竟揉碎瓊瑤,落了點雪。蕭玠穿了身白兔皮襖子,活脫脫抱了只兔子在懷似。不一會便害了困,睫毛扇了一扇,迷迷糊糊地趴在秦灼懷裡瞌睡起來。有雪片落在他臉上,旋即融得像淚痕。
秦灼用拇指輕輕給他揩了,扳指反把蕭玠冰了一下,頭往他頸窩裡拱了拱。
一旁阿雙輕聲道:“這一段天天扳著指頭算日子,算到今天大王回來,高興得半宿都沒睡著覺。”
秦灼用大氅裹緊他,問:“冬天有沒有感染風寒?”
阿雙輕輕點了點頭,忙道:“不過今年症候要輕,咳得也沒有之前厲害。陛下對殿下飲食十分上心,太醫也說,要慢慢調養著。”
秦灼緩緩撫摸著蕭玠後腦,靜了一會才道:“小孩兒沒災病,不妨事。”
阿雙知他對病很忌諱,便不多說什麼。聽聞他像蕭玠這麼大,正是害了場病,險些死掉。累的他阿孃整個月地割血祝神,才慢慢見了點神智。如今蕭玠這樣,秦灼嘴上是最不愛講的。
等快到兩儀殿前,秦灼先噓了一聲,兩旁內侍宮人便沒有通傳。這一聲反把蕭玠叫醒了,他揉了揉眼才想起意圖,由秦灼放在階上,也豎著手指噓了一聲。
秦灼好笑,見他小心翼翼推開殿門,又躡手躡腳跨進去,自己也配合,腳步放得也輕。
不出所料,兩儀殿內室榻上坐著兩個人,奏摺書卷堆了一床,還有壺酒。
蕭玠看清是誰,啊了一聲。
蕭恆正從那堆摺子裡找著什麼,邊道:“外放的也快回來了,你擬個章程,開朝前讓他們來見我一趟。”
那人道:“當年任世家子為京官,外放平民子弟去地方,世族還以為陛下妥協,白高興兩三年。”
蕭恆拿起一封摺子看,又放下,道:“京中粉飾得好,要做事,總得先去下頭看看——裴蘭橋的摺子你見了沒有?”
那人便幫他一起找,正抬頭見了秦灼父子,一不行禮二不問安,只伸手拍了拍蕭恆膝蓋。
蕭恆便轉過身,見了那人仍未回神般,輕聲道:“回來了——這麼早?”
秦灼笑道:“還早呢,過年了。”
蕭恆笑了一聲,放下摺子站起來,又問道:“怎麼不回去休息?先帶著阿玠吃著,我們料理完這些就過去。”
“先別急,”秦灼見蕭玠往自己身後躲,只笑道,“今天這事,陛下打算怎麼解釋?”
蕭恆有些疑惑,“今天這事?”
秦灼轉口把小太子賣了:“兒子孝順,領我來捉他爹的奸。”
蕭恆一怔,指名道姓地叫太子:“蕭玠!”
蕭玠從秦灼身後露出一個腦袋,戴著兔皮帽子,又嗖地縮回去,小聲說:“不怪我呀,我沒有看清。”想了一會,又強詞奪理道:“不管!陛下,你這個負心漢薄情郎!”
他這一聲不只蕭恆,連秦灼都愣了。殿中寂靜片刻,忽地爆出一陣大笑。
秦灼笑著將他推出來,問道:“殿下,你哪裡學來的唱詞?”
蕭玠也不理,只蹬蹬跑到他爹跟前,拽著蕭恆手說:“陛下,你親口跟臣說過,只和阿耶一個人睡覺!一言九鼎!”
秦灼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那人也清了清嗓子,道:“臣什麼都沒聽見。”
蕭恆只能從他身上找補,便指了指身旁,正色道:“叫人。”
蕭玠扁扁嘴。蕭恆便加重語氣道:“阿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