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從爺,思從娘。”
五月二十,秦政君溫吉出降,秦君開白虎臺作喜堂。
秦溫吉成親不取扇障面,更不乘輦。清晨,她騎馬從自己宮室出發,陳子元也騎馬入宮,二人自虎威門前相會,於馬頭對飲入殿酒。
秦溫吉新戴一副黃金面具,先空了碗底,眾人高呼道:“政君海量!”
她轉頭看向陳子元,“別吃醉了。”
馮正康也在一旁起鬨,大笑道:“是啊子元,喝高了可就沒法洞房了!”
陳子元平時大大咧咧,如今反找不出話,只揚脖子吃完,將酒碗往馮正康臉上一砸,同秦溫吉一起跳下馬背,入白虎臺拜謁秦灼去了。
秦灼身為尊長,自然設坐上首。他面前設案,新人便在兩側落座。案上一鼎炙乳豬肉,另列兩只青銅酒樽。新人共食一牲,是共牢而食;再取酒漱口,便是酳酒。
陳子元已舉起酒杯,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如今是秦溫吉大禮,誰人敢來攪擾?
他抬眼去瞄,見竟是阿雙神色匆匆地跑來,附在秦灼耳邊說了句什麼。秦灼竟遽然變色,霍地從位子上立起來。
發生了什麼?
他一動作,席間一靜,鼓樂也立刻靜了下去。秦灼目光一沉,抬手往下一按,忽地變臉般笑道:“腿有些酸,眾卿如常即可,繼續奏樂。”
喜樂將他不穩的呼吸蓋下去。秦灼重新坐下,低聲對阿雙道:“拿我的手令,出動虎賁去找。都有什麼人進過我的寢居,不用審問全部按下,西瓊使臣那邊也要查。婚禮結束前,務必把太子全須全尾地找回來!”
蕭玠丟了。
陳子元心中一驚,忙放下酒杯道:“要不我現在去?”
秦灼剛想說什麼,便聽人打斷道:“不必了。”
秦溫吉正在酳酒,戴著冠子無比接近甘夫人的年少模樣。管絃大作間,秦灼卻只聽見她將酒水吐進空杯的聲音。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平靜地說:“梁太子在我這兒。”
秦灼的臉隱在十一道旒珠後,他聲音也在那陰影中響起:“你什麼意思?”
秦溫吉沒有答話。她穿不慣大袖,但如今舉手投足皆有一種母儀的風度。她端起那隻青銅樽,手上一串纏臂金嘩地一響。
那隻酒樽被打下喜堂。
當——
酒樽摔落的同時,白虎臺門窗撲撲關閉。喜紅暗成血色,秦溫吉變成個血人。
馮正康突見此變,高聲問道:“政君,您這是幹什麼!”
秦溫吉一撩喜袍,從袍底下拔出了刀。
陳子元大驚失色,忙要去掩秦灼。秦灼按住他臂膀,轉臉問道:“怎麼,你想兵諫嗎?”
秦溫吉毫不退避,猛地將刀刺在地上,正對他跪下,一字一句道:“大王去朝良久,忘了家氏何方。臣已遣送梁太子返程,望大王顧及社稷,非朝勿入長安。”
“梁太子,一年見一面就夠了。”
陳子元心中一驚。她居然敢不經秦灼,直接遣返蕭玠!
蕭玠不過四個月大,又是上國太子,秦溫吉如今貿然送回,一路上兇吉難料,這是拿刀割秦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