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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招魂
光明神龕前明燭高照。
阿雙捧過蒲團放在地上,秦灼披著大氅,右手按住腹部傷口,撐著左臂歪身跪下。
陳子元立在他身後,見他身形一晃,剛要去扶,秦灼已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大袖滑至肘間,露出一雙嶙峋的腕骨。
他說:“刀。”
陳子元沒什麼好臉色,從腰間拔出把短匕首,當地丟在他面前。
秦灼也不惱,將碟子撥到面前,劃破手腕,滴滿一碟血。接著,他納頭拜倒,在地上俯了好久,陳子元才聽見一道輕弱的聲音:“臣灼謹拜大慈悲無量光明王。”
光明神無悲無喜地諦視他。
秦灼撐地直起上身,仰臉與神像相對,顫聲道:“臣忤逆,亂人倫,毀婚姻。以南君北配,褻瀆父母,羞辱列宗。父仁慈,賜臣子玠。臣感恩涕零,縱赴湯鑊而無憾。然子有北父,梁帝諱恆,已失蹤跡,未蔔生死。萬方有罪,罪在臣躬。恆受臣惑,實無辜人!今取幣問父,陽生陰死。望父憐恤,遣其生還!莫我兒襁褓失怙,既誕則孤!生必上號立廟,加褒父榮。死……恐臣不能獨活矣。”
死不獨活。
陳子元大驚失色,“大王,要挾父神,口出怨懟,如何使得!你這不是問生死,是挾命求生啊!”
一旁搖床裡,嬰兒細細地哭起來。阿雙忙抱出去哄著。
秦灼重重叩頭,一言不發。
外面風如鼓聲,更像房頂李寒的腳步。李寒於雪中燒紙,當風揚灰。
一旁的侍者提醒道:“大相,要持劍面北。”
李寒凍得手腳紫紅,仍從善如流地站起,將未開鋒的長劍提起來。
侍者又道:“奠以水酒。”
李寒便拿起碗來,從宮殿瓦甍上淋酒。積雪如被熱湯澆灌,發出嘶啦的響聲。
他又問:“然後呢?”
侍者道:“然後口誦禱詞,三招其衣,三喚其名,呼曰‘魂兮歸來’。”
李寒點點頭,等著他說禱詞。那侍者一愣,作難道:“大相,詞是要自己寫的。我們也不會啊。”
李寒嘆道:“幸虧替你們大王的是我。”
他見碗底還有口酒,便揚手一飲而盡。那侍者唬得差點跌下屋頂,連連道:“大相,這使不得呀!這是祭酒,您這麼喝,是冒犯上神,要受懲的!”
李寒卻不管他,將碗一摜,把那件舊衣迎風一兜,高聲呼道:“蕭恆重光!”
“魂兮歸來!下視故土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