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紀,”蕭恆振動韁繩前對青年將軍說,“梅子到了,咱們去接他。”
關外的寒夜劃過虹光,繼而一聲春雷炸響般,撲簌簌落下滿天土石。
梅道然撣撣身上,問一旁將軍:“再放一個?”
“悠著點,到庸峽還得再轟一陣。”那將軍擦著長刀,突然之間,耳朵一豎,還刀回鞘,“來了。”
梅道然也往後看去,抱拳道:“陛下,兵貴神速啊。”
蕭恆沖他頷首,勒住白馬,對那將軍一揖,“褚將軍勞苦功高,我在此謝過。”
那將軍瞧著他身上大氅,雙手遞呈一物,又抱了抱拳,“梁皇帝陛下要謝,還是謝我們大王吧。”
褚乃南秦大姓,秦灼虎賁軍西營的將領褚玉照,正是秦灼少年時的伴讀。而此人黑犀甲,虎頭靴,銀盔槍,紅盔纓,正是虎賁將領服制。
自從蕭恆在去年年初拿下桐州,虎賁西營便一直鎮守此處。桐州位於大明山以北、松山以東,雖以桐花如雪聞名於世,但引各路兵馬爭奪的,是它的交通和鹽礦。
桐州為陸路商道樞紐,南臨運河,東有兵道。蕭恆當年借蜀道開松山,第一關就是治桐州。他整頓鹽務,取締私鹽,更是將玉龍巖打造成梁地第二大鹽礦。
虎賁駐紮在此,覬覦之意昭昭。後來蕭恆登基,將桐州許給秦灼,虎賁留此,便成了名正言順。
李寒曾道:“此乃養虎為患。”
兩儀殿中,蕭恆撥面給他吃,邊問:“那少卿呢?”
李寒並未斷言,反倒認真思索片刻,道:“陛下已入虎xue,探得虎子,猛虎甘與俯就。但握虎子在,一步一回頭。”
蕭恆並不生氣,反笑道:“我所料不錯。如果沒這個孩子,渡白是絕不贊同我倆繼續好的。”
“於君王而言,舍性命易,舍城池難;舍情愛易,舍軍權難。”李寒吸溜著面,“陛下心中明白,何須自欺欺人。”
但虎賁軍來了。
許仲紀隨在蕭恆身側,見他接過那封帕子,裡面躺著一枚兔紐圓形銅印,印底以小篆鏨曰:恆。
這是蕭恆的私印。
正如秦灼能以諸侯之身號令龍武衛一樣,蕭恆只憑自己的私人印鑒,即可調動虎賁。
他們給予對方染指自己軍隊的權力。
許仲紀心驚肉跳。
齊軍在西夔營中安插內鬼,熟知西塞兵力排程。所以他們才敢先引內亂,待老劉入城刺駕前放出煙花訊號,當即趁勢壓境。要的就是西夔左支右絀,無力於關外迎戰。
但齊軍沒想到,蕭恆有一支並不隸屬大梁的軍隊。
君王互與親衛,無疑是授人以柄。如此信任,何止親如一身。
太可怕了。
梅道然卻不知他心中所思,只對蕭恆道:“陛下神機妙算。臣提著吳漢川,裝作朝中與齊國的接頭人,騙知他們火藥囤放地點,一股腦全端了。”
他拍了拍身邊銅炮,笑道:“二十門神威將軍炮,一門不落。”
褚玉照說:“這趟來值了,前頭一條大魚。”
“齊國護國將軍孔滂,齊皇帝的表弟和股肱,”梅道然馬鞭一下一下敲著鞍,“拿住他,就拿住齊國半壁江山。”
蕭恆跳下馬背,半跪在地上看轍印,又問道:“前方戰況如何?”
褚玉照馬頭一揖,“大勝在望,一鼓作氣!虎賁西營三萬眾,皆聽梁天子調遣!”
“好!”蕭恆向他抱拳,“請虎賁先鋒暫作休息,炮火稍息,留待庸峽。”
他躍上馬背,高聲喝道:“西夔營何在!”
眾將士聲可震雲:“標下在!”
“梅道然率三千為左翼,許仲紀率三千為右翼,中路跟我突破!”他拔出環首刀,“擊鼓,上馬!”
炮聲暫止,鼓聲大作。長夜未明,長夜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