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秦灼眼睛,緩慢將嘴唇潤過去,正色道:“很甜。”
秦灼扶盞子的手指緊了一緊,啞聲道:“當著兒子。”
這回換作蕭恒大笑起來,“出息。”
他二人這邊你來我往,蕭玠聽得一頭霧水,便從秦灼跟前跪下,輕輕叩了個頭,道:“阿耶,端午安康。”
秦灼頗覺得沒白生一個兒子,便將蕭玠抱到膝上。反正他不幹活,活都是蕭恆幹。一大一小兩人便抓果子吃,邊吃邊看蕭恆包粽子,秦灼打趣道:“陛下若是個女子,得是全天下最賢惠最持家的女子。”
蕭恆也順著他道:“我是個男的,就不賢惠持家了?”
秦灼笑道:“賢惠,賢惠至極,你今日肯這樣破費,我父子二人受寵若驚。”
蕭玠不能多吃甜,秦灼便咬了一般的果子給他。他正小口小口吃著果子,點頭道:“阿耶是說阿爹摳門。”
“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秦灼道,“你爹現在這身衣裳,比你還要再長三歲。”
蕭玠掰著指頭支吾,“可是、可是臣都四歲了。”
最後還是阿雙看不過去,自己也打了襻膊幫忙,便道:“有道吃人嘴軟,大王午食還在人家陛下手裡,口下就這般不留情面。”
“可算有替你上前的了。”秦灼踢開鞋,光腳踩上他膝蓋,“蕭重光,你家的飯,我吃不吃得?”
蕭恆還未答,已有人從殿外跨進來,重重清了清嗓子,道:“雙親恩愛是好事,但子弟在側,不合適吧?”
秦灼清了清嗓子,重新將履踏上。蕭恆笑道:“你少編排。”
李寒穿了身青布衣裳,雙手持兩串粽子,也從桌上放下。蕭玠便離了秦灼跑去抱他,黏著他不撒手,道:“老師也會包粽子嗎?”
李寒正色道:“臣會買。”
眾人俱笑起來。好容易捱到中午,卻又因為哪個粽子更勝一籌爭辯起來。阿耶說鹹肉粽當拔頭籌,老師卻堅定立場,說蜜棗是人間至味。二人相爭不下,去問阿爹,老師便阻攔,“親者不判,叫陛下仲裁,不公正。”
阿耶卻說:“內舉不避親。六郎,你瞧呢?”
阿耶鮮少當著外人這樣親暱地稱呼阿爹。蕭玠察覺阿爹拆粽葉的手指一停,道:“都是我包的。”
阿耶道:“不行,選一個。”
老師便說:“這便如陛下從大君和殿下裡選個心頭好,豈非強人所難。”
阿爹聞言,反倒認真思索片刻,道:“鹹肉的是很好,你喜歡,都吃了就好。你不愛甜,我正好吃甜。”
阿爹說的義正言辭,阿耶反倒不說話,清了清嗓子,問:“阿玠說,哪個更好吃些?”
蕭玠不料突然轉向自己,咬了口鹹粽,又咬了口甜粽,皺著臉說:“分開吃都好吃,一塊吃都不是很好吃了。”
阿耶便嘆氣道:“怪不得。當年生你便是吃了個甜粽,總覺得克化不動,便從口中吐出來,把粽子葉剝開一瞧,竟是個小孩子。我本覺得是個甜粽,要不要的,是你爹說,好歹是個粽子娃娃,鹹粽我愛吃,只怕克化下去,連個娃娃都沒有了。”
蕭玠一時聽聞自己竟是個粽子變的,大大張開嘴不說話。
甜粽鹹粽之爭究竟未決出勝負。以致蕭玠當夜都在夢中較量。他夢見自己變作一個大大的甜粽,阿耶往他臉上咬了一口,痛得他淚花都出來,阿耶反倒皺眉嚼了兩嚼,丟給阿爹不吃了。阿爹卻也不吃,又還給阿耶,說:“這個要吃的。”阿耶只蹙眉看他。阿爹說:“吃了,能生。是甜粽,就叫阿玠。”
阿耶滿臉勉強,皺眉把他往口中塞。
蕭玠兩腿一蹬,嚇得從夢中坐起來。
端午安康,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