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趙將軍帶兵帶糊塗了!”李寒驟然提高聲音,“軍令如山,別說是你麾下一將,換作是我,也是定斬不赦!無紀律則一盤散沙,元和年屢敗屢戰,百姓聞兵猶聞賊寇,早年教訓,都沒有記住嗎!”
他語帶痛惜地問:“荔城,我走前是怎樣囑咐你?”
趙荔城忙道:“軍師息怒,末將知罪!”
“右衛即時行刑,”李寒不再看他,“請二位將軍入帳,我有話要問。”
李寒先喝了碗茶,是他常喝的桃葉。他雖去西塞日久,但西夔營仍備著。
他放下茶碗道:“仲紀代掌帥印,你先說。”
“末將受命調查孫越英死因,需開棺驗屍,”許仲紀道,“末將的帥令,趙將軍不肯執行。今早末將欲強行開棺,趙將軍率兵圍帳。末將無法,只得再降他的職務,勒令其面壁思過。沒想到今日傍晚,趙將軍便聚集兵眾,意欲再奪帥印。”
李寒打斷道:“也就是說,你二人生此沖突,是這一兩日的事?”
許仲紀道:“正是。”
但二人內鬥的急報是十日前就傳到。
李寒略一點頭,又問:“荔城有什麼要說的?”
“末將就是不服!”趙荔城本就是粗獷脾氣,連藉口都懶得找,“陛下疑我滅口孫越英,哪怕疑我通敵叛國,老趙也不多說一句!可許將軍不講道理,先抄了我的營房,拿了我的老婆!”
許仲紀上前拱手,“軍中不得私藏婦女,這是軍令。”
“狗屁!”趙荔城怒道,“雁線以西全進了齊狗之手,我不叫她跟著,看她送死嗎?”
許仲紀毫不動搖,“將軍愛惜夫人,此乃人之常情。但西塞男兒誰無妻子?婦孺所在,軍中已撥人看護。就是陛下在時,也是與眾將士同食同寢。趙將軍,何況尊夫人是在齊人手中救下,只是按例盤問,殊無冒犯!”
“陛下他沒老婆,他也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他媽的不一樣!”
趙荔城似被點的炮仗,突然暴跳如雷,就要上前動手。李寒高喝一聲:“拿住他!”
兩名右衛立即將趙荔城按在地上。他咬著牙,渾身發抖。
李寒猛地立起,掌著茶碗,到底沒有摜下去。他深吸口氣:“趙荔城,你太放肆了。”
他想到什麼,先沒有問,緩和口氣道:“西塞重地,陛下託你如託肝膽。你先失庸峽,後退百裡,是無能;又肆意殺人,兵圍帥帳,是無智。如今當著我的面,還這樣不知輕重——荔城,你不要寒我的心。”
他最後幾句放得極重。趙荔城渾身一震,忙去望他,急聲道:“末將不敢!”
李寒叫人放開他,對此不再置辭,只問:“仲紀如今是西夔營主帥,麾下士卒俱聽其令。他要開棺,你為什麼阻攔?還是說軍中傳聞句句屬實?”
趙荔城話從口中滾了幾滾,終於道:“庸峽兵敗,齊狗輕易闖入關中,殺我子民,辱我……婦女,正是這廝擺弄!我……”
“你什麼?”
趙荔城頹然跪在地上,“我在他死後,扒墳鞭屍。”
“你糊塗!”李寒倏地又立起來,指了他半天,“你是一營之帥、一邊之將,是西塞的城頭、陛下的臂膀!刑罰乃國家公器,你竟私自動用!如此恣意行事、毫無章法,你叫我說你什麼!”
趙荔城又磕一個頭,“末將知罪,軍師但管懲處。”
“證據。”李寒重新坐下,“荔城,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
趙荔城嘴唇蠕動,“我……末將沒有證據。”
李寒又問:“證人呢?你是從哪聽來這些?”
趙荔城面部忽然劇烈抽動一下,他猛地一個頭叩下,大聲道:“此事但憑軍師處置,但許將軍為了私怨,處處打壓、時時忌憚,我怎麼放心把西夔交給他!”
聽聞“私怨”二字,許仲紀眉毛輕輕一跳。李寒看在眼裡,冷聲道:“你如此不知輕重,我又怎麼放心把西夔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