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尚未回神,已聽有人大步跨進祠堂。右衛如同馬踏的跑步聲裡,梅藍衣手扶刀柄,揚聲道:“多謝夫人帶路!”
正堂內明燭高燒,算珠聲噼啪作響。
梅道然聽得頭疼,正解酒囊喝幾口,便聽李寒道:“這個數不對,再校。”
對方山羊鬍一翹一翹,賠笑道:“大都督少年英才,不光治國理政,算術竟也一把好手。我等十分佩服。”
梅道然樂得接茬:“陛下尚未登基前,大到糧草軍需,小到吃穿用度,但凡是銀兩支出,無一不經這位的手。區區一本賬簿,安能難得倒他?”
眾人一齊笑了。此時李寒筆下一頓,問道:“京中交易,也是走的明面?”
師爺道:“煙火司起於懷帝年,對外稱作皇家特供,因而吸引了不少高門大戶。究竟是何作業,別人應當也不清楚,只買了所需煙火便罷。是以走的明面。”
梅道然伸頭去看,李寒便賬本遞給他。梅道然略微一翻,皺眉道:“這麼些人,在朝的基本沾了個遍。”
李寒道:“吳漢川很聰明,法不責眾。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少不了官官相護。”
“溫國公府所購煙火不少啊,怎麼全做婚嫁所用?他家的郎君要娶妻?”
“嫁女,”李寒重新將賬簿拿來,“明年正月,鄭涪之迎娶溫國楊氏長女公子。這些應當算作陪嫁。”又對旁囑咐:“楊府置銀三百兩,購煙花四十式,耗費火藥三十斤。記下。”
梅道然問:“你還去嗎?”
“請就去。”
“賀禮呢?”梅道然故意笑道,“要不這些煙花算你送的,別給他留底。新婚嘛。”
“即是楊氏陪嫁,和他就沒什麼關系,更無留底一說。”李寒想了想,“公私不相妨,況且他早和我恩斷義絕,井水河水分清道明。”
梅道然哦了一聲,再道:“井水河水,哪怕雨水海水,還都是水。”
李寒看他一眼,將持筆的手一攤,無奈了一瞬,繼續心算著謄賬目了。
梅道然大笑,把笛子從腰間抽出,稍作摩挲便吹起來。
待他將白日吹下西山,滿天橘紅光輝裡,賬目才打理完畢。梅道然再入堂時,眾人已經退下,獨李寒蜷腿坐在榻上奮筆疾書,燈芯都快燒進油裡。
還不待他問,李寒已經道:“賬目有兩處不合理的地方。吳漢川採用兩種記賬方式:一種記名姓,能追查到人;一種記運輸途徑,其中水路次數最多,但貨物重量寥寥。”
梅道然略作思索,“火藥易受潮,說不定是這層顧慮?”
“但船隻租賃費用高於火藥買賣收入,這叫入不敷出。”李寒道,“人做事皆有目的,吳漢川謀利,這不對。”
梅道然靜了一會,又問:“另一處呢?”
“總數有問題。”李寒道,“賬目加減沒有錯漏,但按他向民間徵收的月炭來看,所作火藥數量應遠遠高於賬本記錄。”
賬本上,各種作料和火藥總數都要少很多。
梅道然說:“說不定一應寄存在煙火司裡,所以炸得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