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前,姑娘翻上馬背,盯著登車的兄長,咬牙切齒道:“秦灼,你可真出息。”
秦灼並不惱,立在車轅後與她相望,“一路小心,我開春便回。”
青衣江畔,秦溫吉憤憤甩響馬鞭,隨白虎赤旗頭也不回地南下。白龍玄旗遮著秦君車蓋,也如此轆轆北上了。
他早命秋童與尉遲鬆快馬回京,自己車馬後行。對陳子元說話也軟和了幾日,一是自己虧心,二是又棒打了小兩口的鴛鴦,很不過意。
陳子元卻安慰他:“你妹妹說話你也知道,她是心疼你。”
秦灼奇道:“你竟有會說人話的一日。”
不能打不能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無不是的大舅子。就算看著他大侄子份上。
陳子元從心裡拜了好幾次光明神,才把那口惡氣嚥下去。
如此從深秋行至初冬,立冬當日方入京城。
蕭恆欽準秦灼入宮可走承天門、行天子道,秦灼卻跟隨龍武衛,按規矩於望仙門外待詔。
依照梁制,開宮門需兩道符契。監門官執左契,大內鑰匙庫掌右契,凡宮中通行皆來稟報。
長史前去通稟,秦灼就在車裡等。越北天越冷,他更是穿著黑狐貍不離身。這個月愈發瘦,裡頭白袍寬大,倒把身形遮嚴實了。
阿雙給他袖爐裡加炭,邊說:“大王不要心急,尉遲將軍已經快馬稟報,陛下定當心中有數。”
秦灼嗯了一聲,合著眼道:“這回在京中要待一段時日,你們都記得怎麼叫。”
當著蕭恆只準叫他大君,這是秦灼的規矩。別說阿雙,連馮正康都漸漸改了,只有陳子元嘴硬著。
這也沒法,他有秦溫吉做靠山。
有靠山的敲了敲車壁,阿雙便打了簾,見陳子元從馬背上彎腰,低聲道:“不大對。”
他看了眼秦灼,“梁皇帝就算不能親自來,怎麼也得叫禁衛開道、李寒梅道然之流的來接。更別說龍武衛是禁軍,禁軍入宮,早有文牒通報,宮門前幾日就當準備好接應的人。”
秦灼手裡撚著截什麼,陳子元一看,以為他破了手指。再一定睛,見是穿了銅錢的一截紅繩。秦灼送出去的東西,如今又隨身收在衣襟,剛拿出來在指間纏綿著。
陳子元平日看不得,看了就倒牙。今日一見,卻有些心酸,再道:“這都半個時辰了。”
怎麼都該到。
陳子元按刀問:“還這麼等?”
秦灼往外一瞭,“市裡有個茶鋪子,叫人要碗茶水吃,看看範汝暉是否入宮。把守宮門的也該是十二衛的人,龍武去套套話,都是一個班的弟兄。”又說:“家夥都拿住了。”
陳子元吩咐下去,還是道:“大王,咱這是無詔入京,按律當誅。來日捅上朝堂,也全仗梁皇帝來兜……”剩下話他開不了口,總不能開口咒蕭恆,只能含糊道:“真有事,你尋思清楚。”
秦灼稀奇道:“你竟也會說他的好話。”
陳子元急道:“舅子,我同你說正事!”
秦灼笑意斂了斂,說:“那勞煩將軍,盡量保住我這顆腦袋。”
不一會,兩邊打探的人都回來。那名龍武衛一抱拳,“大將軍,宮門把守是金吾衛的參將,叫王慶。您也知道城門、宮門守備都有班次,陛下入主後為防滋事,就是十二衛輪著班。”
他不解道:“但這幾日應當是右威衛來守,卑職去問,只說臨時調換,其他再不肯多說了。”
秦灼問:“為何不放行?”
龍武衛道:“說去請陛下旨意了。只是陛下今日在紫宸殿開宴,且有一段路程。”
不只秦灼,連陳子元都皺了眉頭。
宮門被攥在金吾衛手裡,也可以說,範汝暉圍死了蕭恆。
陳子元低罵一聲,秦灼臉色冷著,來回搓撚那幾枚光明錢。
這時另一人也從茶鋪子回來,喘口氣說:“大將軍,範將軍應當已經進了宮。”
陳子元道:“你怎麼問的?”
那小兵:“卑職問,見沒見一個騎馬的將軍領著,早一個時辰,他們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