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
陳子元將刀插回鞘中,啪嗒一聲,一條舌頭斷在地上。
他見朱雲基模糊著字音,卻仍張口說了八個字。直至此時,秦灼臉上才出現一絲裂痕。
那是文公對他的盼望。
因秦灼幼時多病,而玉能祛祟,文公便琢了十六粒白玉,將這盼望日日戴在手上。
二十年前,連角都沒總的秦灼坐在文公膝蓋上,扒著他腕上珠串問,阿耶阿耶,這念什麼?
他阿孃倚在一旁吃荔枝,故意道:少郎不聽話,丟開不要了。
秦灼做了真,扁嘴便含了淚。文公忙抱起他哄,輕聲怪他阿孃:你又嚇他做什麼。
他阿孃不氣也不怕,搖了會扇子,便取了荔枝去核喂他。
阿耶伸手給他擦淚,手臂給他搭成船晃來晃去,溫聲道:阿孃騙我們阿灼,我們這麼喜歡阿灼,是不是?這些話呢,是要阿灼好好吃藥,好好長大,不再生病,天天高高興興的。
秦灼掰著指頭,軟聲軟氣地問:那到底念什麼呀。
文公撚著手串笑起來。
白玉珠子滾動,被他的鮮血浸紅。
阿耶說:“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秦灼急促地眨眼,只兩下,接著毫無猶豫,提起劍鋒。
“夫君,夫君!”一聲女子哭號。
朱氏蘇醒之後,見被射作血人的丈夫,搶地大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魏少公正被人拖出去,她不管不顧,搶抱丈夫在懷中,被拖行了一地鮮血,終究再無氣力,摔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
秦灼轉臉向段映藍,“依宗主之見,該如何處置?”
段映藍抱弓在懷,笑意幽深,“我和秦君結了連理枝,我青弟難免守了空房,還缺個老婆。”
她此言一出,便聞段藏青低聲喝道:“阿姐!”
段映藍也不看他,歪著臉瞧秦灼眼睛,“得個婆娘伺候你,還不樂意?”
秦灼雙目微眯。
她想保朱氏。
朱氏雖是朱雲基的兒媳,更是朱霆隆的女兒。西瓊與朱霆隆有通,保全朱氏應當是條件之一。
朱氏一死,二者協約不攻自破。
他念頭甫動,朱氏便從地上掙紮爬起。她發髻頹了兩肩,雙手緊扣阿雙那支銀搔頭,竭聲泣道:“秦君,我誠心對你,你何故騙我!”
秦灼卻道:“夫人慎言,你我各有家室,私下更無交際,哪有誠心之說?”
朱氏羞恨交加,淚更是紛紛而落,竟提簪沖上前,揚臂向秦灼揮去,哭喊道:“秦賊,你賠我夫君命來!”
哧地一聲。
朱氏應聲倒地,洞開的大門一露,血陽也洇上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