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元伸了個大拇指,“哥,全才,拜服了。”
秦溫吉擰他耳朵,“你叫他什麼?”
陳子元連聲道:“大王,大王。”
秦溫吉手勢停了一下,陳子元叫她按在膝上,正抬頭看她。秦溫吉就在他臉上擰了一把,聲音放輕了:“以後好好說話。”
秦灼扭頭看菊,不輕不重咳了一聲。他越不自在秦溫吉越樂,幹脆把花一丟,就讓陳子元這樣從腿上躺著。
那朵翠綠打個旋落在榻腳,秦灼拾起來,從指間擦了擦。
秦溫吉繼續道:“都知道段映藍以鐵騎東出,但她第一支真正的軍隊,是娘子軍。哪怕現在,西瓊王軍中女子之數也近三中之一,更別提高階將領中不乏女人。段映藍隱姓埋名,教女人們帶兵騎馬、彎弓射箭。她先借一個男人名字奪了個莊子,日出買賣,日落演兵,並找到了東渡借兵的段藏青。地方豪強爭鬥常有,所以宮中也未留心。
“第三個年頭,她率軍捲土重來,血洗宮闈。段藏青因為眼睛拒絕登位,她便二稱宗主,從此內外兵馬,只認段氏姐弟。”
秦灼將那朵花舉在臉邊,細細地嗅,“段氏與朱氏有血仇。”
秦溫吉道:“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秦灼撥弄花瓣,開口道:“西瓊軍隊雖不龐大,但一應是堅兵厲馬,如今諸侯來朝,更是天賜良機。你有沒有想過,她自己尋機解決就是,為什麼要拉南秦。”
秦溫吉手叫陳子元拉著,思索片刻後道:“她要的,和咱們一樣。”
秦灼微笑著拋花過去。
這才是段映藍為什麼找他。
敵人之敵皆可為友,這是其一;其二,殺子之仇,她太恨了。
她沒了兒子,必須讓朱雲基斷子絕孫。
“不。”秦灼擺弄著身邊一盆冰輪白菊,那花足有手掌大小,形如繡球,卻皎如團月,映得衣襟似能生輝,“我們自己單幹,只是夷族。現在有了盟友,籌子不一樣,秤要重新放。”
他手指一動,掐下一朵白菊。
滅魏!
一說打仗,這小兩口都來了精神。秦溫吉也不作弄他了,陳子元也鏗地坐直起來,連腳邊昆刀都嚇得毛發豎起。
陳子元說:“無需動用虎賁,大王給我虎翼三萬,我必取魏都下來,做小殿下的演武場!”
冰輪枝葉青翠,莖中汁液卻發紅,染了一手鮮血般,將他扳指的虎口都滴成血口。秦灼便換手拿著,笑道:“還是得問問段宗主,定個詳細章程。”
秦溫吉不料他如此痛快,試探道:“你這是答應了?”
秦灼將菊團放在膝上,“一本萬利的事,怎麼不答應?”
他這般拍板,秦溫吉反倒躊躇起來,“段映藍手段非常,是個笑裡藏刀的,你現在騎馬拉弓到底不方便……”
秦灼打斷她:“聯盟不是看蠻力。我和段宗主於潮州城頭,曾有緣一戰。”
指上黏著,他拾起一張白帕子,抹了血色在上頭:“我守她攻,當時兩軍皆已疲憊。我與她一同挽弓,互射連珠。”
“各發六箭,箭箭相中。”
陳子元似聽到鐵器相撞,“當”地一聲。
他像又回到那個雨夜,秦灼立在城頭,一轉青石扳指,在雨中紋絲不動。
雨裡灰藍旗幟暗如烏雲,雲頭似有閃電,將那女子打得渾身雪亮。他冒著雨睜眼去看,竟是她頭上頸上腕上的白銀,像戴了滿身月光。
他聽見開城門似一聲巨響。
牆頭馬上,兩人雙雙拉滿了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