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南秦人都知道,這是他們共同信奉的父母神的造像。
在秦地,晝夜是一雙親密的夫妻。身為父親的光明神和身為母親的暗神一起,創造了南秦的水土風物。據光明傳說,父神在五月初五失去妻子,這一日也就成約定俗成的禁.欲之日。當天敦.倫,罪在瀆神。
秦灼手指插進頭發,鼻中噴出股股熱氣,縷縷顫.抖,像五月那個地標一樣崛起的夜晚,他在蕭恆身下發出的喘.息之聲。那樣一場如同白晝的金色狂歡。蕭恆不辭勞苦。他情迷意亂。他對上神龕中那雙巨大眼睛。那眼中射下萬道金光將他貫穿的同時蕭恆的萬道銀光也將他貫穿。他渾身一竦,聲音戛然卡在喉嚨,皈依一樣感動的眼淚從眼角奔流而下。
他聽到自己失去理智,如同祈禱:
如果……
如果我能給你養個小孩……
秦灼捂住臉。
怎麼跟蕭恆講?我和你睡了兩年,叫你幹成個女人了?我他媽給你懷了個……這他媽怎麼張嘴?
如果蕭恆非要這個孩子怎麼辦,如果……蕭恆不要,又怎麼辦?
苦苦掙紮間,大公府收到世家送來的庚帖畫像。皆是二八青春,花容月貌。知書識禮,輝煌門第。這些都不打緊。她們都是女人。
都是請蕭恆過目的,國母人選。
這一巴掌把秦灼徹底打醒了。
他一直一拖再拖地和蕭恆好了這麼久,但他們知道,塵埃落定後,遲早要分開。不說別的,他能為蕭恆空置後宮嗎?蕭恆能這麼為他嗎?他倆真鬧出什麼事,朝廷才是真完了。
是時候和蕭恆分開了。
至於這個孩子,就不跟他講,沒這個必要。
對,沒這個必要。當務之急是趕緊了結這個孽障,趕緊有個了斷。
這念頭猶如鐘聲,從心中一陣響似一陣。秦灼瑟縮一下,兩眼一睜,正對上蕭恆一雙眼睛。
蕭恆的眼睛光明神的眼睛冥冥重合,突然叫他不知道身處何地。這樣對視一會,他聽到蕭恆的嘆氣聲。
蕭恆問:“你就是因為這事想和我分嗎?”
秦灼轉過臉,不語。
蕭恆再叫:“少卿。”
秦灼忍不住喊道:“我求求你了蕭將軍,我是個男人。我給你養個孩子,我成了什麼東西?”
蕭恆嘴唇翕動,像要講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秦灼見了來人,更要些臉面,自己掀被翻坐起來,叫道:“阿翁。”
鄭永尚蹙眉道:“大王看來是不疼了。”
秦灼忙堆笑:“現在不疼了。阿翁,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鄭永尚從榻邊坐下,再為他搭脈,問,“除了今日,大王之前是否常覺腹痛?”
“沒有。”秦灼臉還白著,睜眼瞎話。
“諱疾忌醫,是病者大忌。”鄭永尚沉聲道,“大王小時候,臣就告誡過這個道理。”
“……是有一些。”秦灼心虛道,“但這是頭一回見血。”
“一共不到一個月,大王還想見幾回紅?”鄭永尚嘆道,“敢問大王,近日是否食過涼物,且動了肝火?”
秦灼只好說:“阿翁知道我,最耐不了暑氣,一入夏就離不了冰。他那邊又鬧成那樣,我難免焦躁些。”
他見鄭永尚去看蕭恆,忙道:“是我不好,不該動脾氣。”
自始至終,鄭永尚晾著蕭恆,沒有問過、也不打算問他的意見。如今沉吟片刻,對秦灼說:“此子得來不易,個中因緣,臣也說不太清。如今時日尚短,且新見紅,大王如想要棄,臣便趁熱打鐵,煎一副藥來。”
秦灼一反常態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