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都是水泥牆,突兀的y字形衣架旁小木桌上有一個白色插座。許夏坐在嘎吱作響的木椅上,將手機充上電。
手機開機的瞬間就彈出來幾十條資訊,都是薛齊的,有簡訊,也有未接電話。
許夏心裡咯噔一響,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打回去卻沒人接,發給薛齊的資訊對方也沒回。
床邊的窗戶很小,許夏洗完澡後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卻看不見任何風景,只有漆黑一片和幾盞形單影只的路燈。
經濟落後的小縣就是這樣,白天看不到高聳雲端的高樓大廈,晚上更看不到五彩斑斕的夜燈,生活在這裡的人幾乎都是早睡早起,但值得慶幸的是,這裡抬頭就能看見大城市人永遠也看不見的滿天繁星。
那些逐漸消失的星星在這片落後的天空是獨特的瑰寶。
許夏躺回床板,輕輕呼吸著,伸手在空中用手指繪畫著什麼,露出淺淺的笑容。
他先是畫了兩條斜向上的眉毛,後又點了一點當鼻子,最後畫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和挺翹豐滿的嘴唇,那是薛齊在許夏心裡的樣子,和幾年前一樣分毫未變。
不知道遠在千裡的薛齊在幹嘛,打那麼多電話給他又是為了什麼。
許夏掖了掖被子,想起薛齊,感覺陰暗潮濕的夜晚也不是那麼冷了,逐漸陷入沉沉的睡眠。
醒來時陽光已經透過窗戶將小小的房間照得無比亮堂,許夏稍作整理,找到行李箱裡唯一一套純黑色的西裝穿上。
他在路邊一個面容和善的阿姨那買了三元錢一個的烤紅薯。扒掉褐色的薄皮,許夏咬了一口暗紫色的肉,嘴裡瞬間綻開一股紅薯獨有的甜味。
隨後他又在路邊的花店買了兩束花。他手裡拿著花,一直順著大路走,將這條綿長狹窄的街道走到了盡頭。
遠離縣城,路上只有許夏一人。馬路邊時不時有近幾年才出現的黃色計程車,路過的公交車也是連空調都沒有的鐵皮車。
不知道走了多久,許夏停在一處碩大的墓園。這個墓園也是近幾年才建成的,有人會買墓地,也有本縣的烈士會被埋在此處。
縣上其他處都泛著些老破小的感覺,但此墓園卻被打理得很好。每個墓地都相隔一段距離,背後蔥鬱的樹林更為其籠罩了一種端莊嚴肅的感覺。
許夏深吸了一口氣,提腳踩著大理石,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最後停在兩座沉寂的墓碑前。
許夏彎腰將花束放在兩座墓地前,後緩緩跪坐在墓地前,他低著頭,沒說一句話,濕冷冰涼的溫度透過許夏薄薄的布料刺痛他的膝蓋骨。
耳邊吹著輕柔的風,許夏沉默許久,直到背感覺有細細濕涼的雨落在身上,才知道下雨了。
耳邊是雨打在地上的啪嗒聲,雨聲越來越密集。許夏終於撐不住,一下一下抽泣起來,淚水混著雨水彙成涓涓細流,在墓地前流過。
“對不起,爺爺奶奶我來晚了……”許夏哽咽擠出聲。
烏雲籠罩著天空,不僅天在漏水,許夏也在滴水。他渾身都濕透了,貼在身上的衣服又濕又重。
耳邊的風從吹拂逐漸變成呼嘯,不知何時,許夏突然感覺自己頭上的雨停了,背後多了一片輕柔還帶著體溫的衣服。
是神嗎?是溫柔的神降臨在他身旁?
他緩緩抬起頭,眼前驟然劈過一道碩大的閃電,遠處綠蔭的樹林飛出一群吱吱叫的烏鴉,與他對視的,正是薛齊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
世界上沒有神,但溫柔又堅毅的人會化身為神。
而此時此刻,薛齊眼裡的只有許夏一人。
許夏的心髒像被剛剛那道閃電劈中般渾身一抖,濕漉漉的鹿眼望著薛齊,他眼神左右顫動,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打破沉默的是薛齊,薛齊磁性的聲音帶著柔情,“你跪了那麼久,回家吧。”
“哈哈,哈哈哈。”許夏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又哭了,他想起身,卻因為腿抖被薛齊拉著趴在胸口,摟緊腰身。
許夏感受薛齊熾熱的體溫順著衣服烘烤著如落湯雞一般的他,聽著薛齊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他抬起頭,仰視薛齊的眼睛,露出笑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