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身往門邊走,三奶奶還想撈他衣擺。談行一攔下來,小聲道:“估計是他男人惹禍了,他們的事情,我們不要摻和了,吃力不討好。”
三奶奶不滿道:“什麼男人,他哪裡有男人?亂講話。”
談行一笑道:“那就是四奶奶——是該是四奶奶,我弟弟在外面可威風,是‘四爺’。”
從雅間去樓梯還要一截路,木頭牆壁做雕花鏤空,中間砌深顏色玻璃。談憑玉照著整理儀容,抹了頭發向後,鼻樑上是問談行一討來的金絲邊眼鏡,玻璃的深顏色吞去窄窄一道邊,使鼻子看得更挺拔了。連這樣老氣橫秋的打扮,都壓不住他一雙狐貍眼睛的銳氣,彷彿剛成精不久。
他推著樓梯扶手一階階踩下去,底下紛亂盡收眼底。原本熱火朝天,他才走到一半,已然噤了聲。一片闃寂裡只聽見他悶悶的腳步,離地面還有一階時候才駐了足,閑閑倚在扶手上。
“誰要找我?”
沒有人不看他。翡翠扳指在燈光的映照下更綠,他自己也忍不住頻頻看著。無名指上另有一顆藍色小鑽,他目光推過去看著麻霆君,麻霆君倒是傻乎乎地杵著。
這笨狗!談憑玉在心裡罵一句,免不了微笑。再看過去,麻霆君的臉紅了。
“就為這點小事,還要耽誤你的時間。”
何少爺霎時感動不已,從包圍圈中心撥出來,看談憑玉心不在焉,忙道,“憑玉,你來得遲,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談憑玉道:“應該知道。”
興許何少爺還要講話,但是談憑玉正向前走,人群自動分開一條小道。短短幾步,彷彿永遠到不了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聲聲的“四爺”,從鷺鎮到樞城再到香島,幾年的路拉平在身前。
鴉雀無聲。大家看他牽著麻霆君的手。
靠在麻霆君身邊有一種安心感,忘乎所以,談憑玉頓了頓,不知道過了有多久,便又頓了頓,方道:“這位是我的戀人,麻霆君。”
“什麼?”
談憑玉索性牽起把手舉過頭頂:
“大家看清楚了,這位是麻霆君,叫俞霆也可以——他不但是平渝銀行的行長,更是我談憑玉的丈夫!”
三奶奶與談行一躲在樓上看他們,沒想到談憑玉來這一出,倒不如糾結一幫家丁,圍觀者各打一頓。更加不知道怎麼幫他收拾爛攤子,皆是痛苦地捂著臉。
底下大家遲來地爆發,愈加人聲鼎沸,談憑玉攛掇麻霆君站在椅子上,又道:“既然如此,有大家作見證,凡是有人來打探我談四的訊息,一律提這位霆君。”
這位霆君臉紅得要爆炸了!講不出話,光是僵硬地笑著,險些四分五裂。
許是擔憂談皎殺回來問責,或者談老爺聽說,氣得一命嗚呼,雅間裡新派出個男傭下來,圓場道:“今天是我家李媽過生日,挑在酒樓,給大家造成不便,還請多多擔待。今晚全場我們買單。”
早沒有人關心,都覬覦著談憑玉和麻霆君,但是談憑玉依然是傳說中的四爺,他們摸不準他什麼來路,想上前祝賀,到底也害怕。遠遠地恭維。
“四爺眼光好,這位霆君一看便有福相,儀表堂堂。”
“四爺和四奶奶要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長長久久,百年好合。”都這樣喚過,許久才消停。
麻霆君汗流浹背,從桌上跳下來。談憑玉來扶他,他捏著談憑玉的手不肯放了。
“你嚇死人。”他低聲道,“你不是才掌權不久,你爹不會說你?”
談憑玉笑道:“掌權?我哪有權?就是因為沒有,才能和你在一起,否則我早被淹死了。”
麻霆君委屈道:“講這種話,我聽了多麼傷心!”
談憑玉道:“你傷心又不止這一回。傷心有什麼所謂,難道你要和我分開?”
麻霆君全然拿他無可奈何地笑了,道:“我真是恨不得縫在你的身上!”
顏青方才落在後面,只聽個囫圇吞棗,人群散去,他好不容易一點點擠進裡面。一見是談憑玉——立刻一切都不管不顧了,推開麻霆君,撲了上來。
“小俞平,你還活著!你真威風啊,四爺不下來,你就能把他們嚇成這樣。”他雙手捧著談憑玉的手,餘光瞥見麻霆君面色僵硬,補了一句,“噯,不要誤會,我一直是祝福你和霆君的,先前就算多有得罪,也是人之常情。”
不等談憑玉開口,他又補了一句:“四爺上樓了?我能去拜訪……”
周遭,不忍直視
顏青觸及到的一點冰涼蔓延開來,不偏不倚,正捏在人家扳指上呢!灼傷般嚎了一聲,仍不可置信,道:“俞平,俞平你說句話呀!”
談憑玉慢慢道:“顏二爺糊塗,我是憑玉。”
顏青道:“什麼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