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在書房聽見要把麻霆君與他配冥婚,他真以為談文翡來了!談文翡查他的行蹤簡直是小菜一碟,何況早放過狠話,挾麻霆君威脅他;俞平越想越憤懣,一怒之下,摸到口袋戴翡翠扳指,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談文翡算什麼,吃裡扒外這麼多年,不知姓談還是嚴;他是堂堂正正的談四爺,談家還不是聽他的!敢在他眼皮底下動麻霆君,真是太膽大包天!
……老陳卻是個生面孔,這就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俞平當真騎虎難下,握著拳頭,先把翡翠扳指藏在手心裡。
“喔——”
老陳看清俞平,大叫道,“喔!”
麻霆君嚇得不輕,哆嗦著向後退;俞平更想縮成小小一團,藏在麻霆君肩上,心裡卻是犯嘀咕,麻霆君在長輩口中有著這樣好的名聲?若非四爺正是他,早氣得七竅生煙。
老陳色迷迷地道:“我說你怎麼不肯應了談四爺,這是上哪找的小情人,能長這樣美?小少爺,聽我的,你先在他身上把技術練好,再去伺候四爺。”
又靈光一閃,笑道:“這小情人這般俊美,四爺哪不喜歡他?幹脆你們一道去陪四爺,一天輪一個,不但每人能多半年的假,還能再續前緣。”
麻老爺起身道:“老陳,我新收了古董字畫在隔壁,還想請你去過目。”
老陳道:“有什麼著急?不等到小少爺答複,我才不走。”
麻霆君斬釘截鐵道:“陳叔,我死也不肯陪什麼四爺!請您死了這條心。”
麻老爺推搡老陳出門,老陳約是丟了面子,失了好事,甩下一句:“腦筋這麼死,當心以後討來太太,照樣丟下你跑掉!”
屋裡傭人見氣氛不對,也隨老爺一道出去。會客廳裡只剩他們兩人,誰也不肯吭聲。一切都沒什麼好說的,不是情侶,卻是實打實的心心相印,平時蒙著一層窗戶紙,遇上急事,立刻把對方捧到了第一位。此時的鴉雀無聲可怕至極,俞平懊悔自己太莽撞,低著頭,麻霆君也沒多能望幾眼,麻老爺回來了。
老爺嚴肅道:“俞平,你的工作日是定好的,今天應該在布店,怎麼來我們家了?”
俞平道:“我們布店的詹蘭竹回來了,為了茶山諸多事宜,要答謝五爺。我是陪他一起來的。”
老爺冷哼道:“那你方才著急什麼?”
俞平怕他看破拇指上綠瑩瑩,裝作拘謹,把手背在身後,道:“少爺要是去殉葬,我丟了英文老師的工作,得不償失。”
“聽你的意思,你只是想掏霆君的錢包。”
“是。”
“賺到了錢呢?我的霆君要傳宗接代,日後去樞城尋一個賢良淑德的小姐,你也陪著他嗎?”
俞平明白這話是刺他,不想自取其辱,微微撇過頭,並未作答。老爺又道:“我家未出嫁的丫頭多,你若有心成家,隨你挑一個走。”
麻霆君早急眼了。若父親是不能俞平看不上他,他自己都藐視?著自己,忙道:“爹,您說的都是什麼?這些事情我自有判斷,您不用為我操心!”
老爺道:“我是想操心,怕是實在有心無力!”
俞平平靜道:“不叫老爺操心,我是奔著錢來的。日後五爺不在鷺鎮,我自然會另謀出路。”
他心裡卻是排山倒海:怎麼能為麻霆君落得這般狼狽?若真是擔憂談文翡造訪,麻霆君危在旦夕;可他是先熟悉的談文翡,再熟悉的麻霆君,談文翡的行事風格還不好懂?能把麻霆君當作籌碼談判,一定不會意氣用事,至多要幾家公司。
到底是他自己太淺薄,這一回明明白白招惹了麻霆君,再不願招惹麻老爺。俞平不顧大戶人家的禮數,低聲告了退,快步出門,與詹蘭竹一併離開了。
老爺不攔俞平,聽他腳步隨風散去,頓感十分痛快,眉目舒展;哪想到自己的傻兒子動身要追,便一把抓著麻霆君的衣領,道:“你走什麼?”
麻霆君心焦道:“我去找俞平!”
“費什麼力氣?”老爺道,“你也聽見了,他是奔著你的錢來的。明天是定好的工作日,用不著你去,他自己就會來。”
麻霆君道:“爹,這不是一回事!”
老爺擋在他跟前,道:“我還沒問過你,你一天到晚和他廝混,什麼時候是個頭?”
“爹,快讓我走!”
“老陳有一處是對的,就算是樞城的談家四爺,照樣相得中你。既然你看不上四爺,你打算什麼時候成家立業?”
窗戶透出去,依稀看得見麻公館大門。兩扇紅門開了再關,俞平便是再也不會來了。麻霆君戀戀不捨地朝門口張望著,心思早隨他關在門外;面對父親,一時間心灰意冷。
好不容易熬至這等日子,麻霆君自以為柳暗花明,卻依然由各式各樣的誤會,和俞平雙雙鬧得苦不堪言。父親此時這般態度,逼得他委屈上湧,一絲體面也不留,道:“爹,您不用再動搖我,我這輩子認定俞平了,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