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看病的。否則老闆僱我不劃算,該賠給他們家的錢也交不上來。你當他有多好?”
蘭香嘟囔道:“沒意思,真沒意思!”
俞平大致把她心思猜透了,去樓梯口抱來蛋糕盒。臥室裡沒有空餘的桌子,他便放在地上拆了起來。奶油蛋糕在後備箱睡了一路,邊緣奶油裱花微微撞破了相。
蘭香看見奶油蛋糕,縱使眼淚掉在地上成珍珠也哭不出來了,手腳並用地爬在蛋糕旁,腰間還纏著被褥,嘴上催俞平快點給她切一塊,小的不要;
俞平看她實在衣冠不整,不忍直視,蛋糕都切不下去了,道:“大小姐,你把衣服穿好。”
蘭香奪過俞平手裡刀叉,自己切起蛋糕,調皮道:“哎呀,我們之間有什麼分別,我是打心眼把你當成我的姊妹看待的!”
俞平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她狼吞虎嚥下一大塊蛋糕。
“天底下有這麼美味的東西,難怪吃了不會做噩夢。”蘭香稱心遂意,傻乎乎笑著,又道,“五爺真有本事,居然想到請你吃蛋糕。換了我,要是你做噩夢,我就叫你去爬山——累死就做不出夢了。”
俞平聞言,冷笑一聲,才道:“吃過蛋糕就不能再想阿吉了。”
“哪裡來的規矩?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多在意他吧?”
這話純屬是不打自招,俞平唯有點頭如搗蒜。蘭香氣得想往他身上打,卻是吃人嘴短起來,哼了一聲罷休,道:“我想我哥哥!哥哥還沒回來。”
話說詹蘭竹一去數月,家書自四月便斷了,其餘再杳無音訊。今春多雷雨,茶山不少泥石流。他若是真卷著貨款逃了還不算太差,怕是出什麼意外。
蘭香道:“你說我哥哥會出事嗎?”
俞平心裡沒底,卻也安慰道:“不會吧。”
蘭香嘆了口氣,不想與他糾結虛無縹緲的保證,裹著被褥回到床上,道:“你可以回去睡覺了,蛋糕留在我這裡。”
俞平起身要走,蘭香又叫住他:“你和麻霆君——”
“什麼都沒有。”俞平道,“大小姐,安心休息吧。”
蘭香不罷休,又試探道:“可,我看他好像挺在乎你的?”
俞平笑道:“這倒是不用你告訴我。”
閣樓堪稱家徒四壁。俞平返回樓下,去天井雜物堆,好不容易摸了一個深口瓶出來,水打得半滿,上樓插花。
油燈必是奢侈地點上了,又借燈火掐去底下的葉片,小丘般堆在桌上。
洋桔梗花瓣染著夜的色彩,俞平逼迫自己凝神許久,心中才死裡逃生,所幸他看的盡是花,不是麻霆君。不去想麻霆君,夜便分外安寧。
天窗蒙一層灰,糊得夜色不明,月像是夜空中燙出的一個煙孔。若是衣服上有煙孔,能送來布店修補;心上缺了一個孔,倒只能望著月光失神——還是不要去想念他!俞平熄了燈,立刻上床歇息。
天亮時俞平迷迷糊糊做噩夢,正孤苦伶仃站在甲板上,輪船立刻被蘭香的尖叫刺破了。
睜眼時仍混沌,迷迷糊糊走下樓,發覺詹老闆與何氏面色凝重在店裡,以為是昨晚的不辭而別惹了他們不高興。
才看見桌上有封書信。
“我這裡一切都好,下個月就能回家了。爹孃多保重,小妹多讀書。詹蘭竹致上。”
蘭香把信紙翻來覆去看一遍,找不出第二行話。不滿道:“都說哥哥讀書好,有什麼用?關鍵時候一個字都多不了,還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