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霆君觸電似的站了起來,險些掀翻身後椅子。二姨太見他恨不得升到天上,掃除所有障礙只為尋一人,便帶他去面朝花園的落地窗前看著。
中庭花園裡人聲鼎沸。這兩個人麻霆君都熟悉,愣是一個都分辨不出來。二姨太見狀,幹脆利落在麻霆君額頭上彈了一記:“看見沒有,會吵的小鳥有蟲吃,裝不餓的小鳥,都要被叢林優勝劣汰掉。”
麻霆君由她說的什麼話也回不出來——不多時,顏青倒是沖著他們的位置回來了,一來二話不說,先喝空一杯果汁。麻霆君及三位愛將齊齊望向他,誰也不敢開口。
二姨太道:“阿青,那個長得漂亮的呢?”
顏青悶悶道:“和他多說幾句話,把他嚇跑了。”
跑了?那四個人更加面面相覷。
二姨太什麼話也不說,忽然問起俞平,誠然太唐突,尤其當著麻霆君的面。為圖掩飾自己的目的,她又道:“你在樞城那幾個呢?”
顏青道:“哪個?”
二姨太道:“長頭發的?義大利的?”
一旦要顏青講他的感情之事,哪怕是天就此塌下來,他也能眉開眼笑。半是真為了麻霆君著想,半是中飽私囊,二姨太與他立刻攀談在一起,留麻霆君一人孤苦在邊上。
夜幕降臨,俞平才貓著腰從高大盆景後鑽了出來,好不容易踏出花叢,低頭只看見自己身上的花瓣紛紛掉落,嵌在石子路之中。
前廳的其樂融融,自落地玻璃窗內一覽無遺。暖橘色燈光灑進中庭花園,俞平不由得失了神,多看了一會。
身後傳來一聲如雷貫耳:“可找到你了!”
回頭一看正是胖子。俞平意欲拔腿再跑,胖子急手忙腳亂示意友好,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才把俞平騙得安寧下來;他又像是芭蕾舞演員,繃直腳尖來到俞平身前:
“跑什麼,跑什麼?你真是好壞不分。我一句你的壞話都沒說過,我是好人裡最好的一批了。”
俞平怕他出言不遜,趕緊抓了些麵包塞進長衫口袋,道:“你是好人,誰都看得出來。可我確實是該走了,不沖突。”
“冷麵包有什麼好吃?我替你烤一輪。”
“不必了,你放我早點回去,比什麼麵包都實際。”
胖子自作聰明,認定他是被顏青害得不淺,故意激他:“顏二爺在前廳等著你,你要是不肯去,他要拿我們幾個撒氣的。”
俞平立刻神色慌張起來,道:“我其實沒什麼男女……男男之事的心思,請叫他不要打擾我了。”
胖子道:“真的?”
“真的。”俞平央求道,“大哥,幫幫我,要是這話說出口,你被顏二拿來撒氣了,忍一忍就忍一忍,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胖子倒也不惱,鬆了口氣,笑道:“今天好歹是家宴,看你什麼也沒吃上,不如你去假山背後等著,我多偷點肉出來給你。”
俞平道:“什麼偷肉,我看是方便顏二爺來抓我的。”
胖子氣道:“這叫什麼話?你也不看看我大名麻胖,我是向著五爺的。”
無奈俞平當真是餓得昏了頭,一想到回布店只有些殘羹冷炙,很沒骨氣地垂涎麻家的晚宴起來。胖子一下便會了他的意,再作芭蕾舞者模樣,形跡可疑地走向前廳。
傍晚逃亡在中庭花園的日子,俞平依稀記得見過假山,當下月朗星稀,他只好摸著黑尋過去。
假山正面看著平平無奇,俞平自認為在無數公園裡見過,背後真叫大有玄機。石堆供在一起,形成一個半包圍圈,邊上再是竹林稀疏,把金銀器物放在如此地方,賊都難遭。
俞平攥著袖口,撣了撣棲身的石頭,勉強安頓下。
不久後肉香如約而至,俞平正是流著口水東張西望的,心想不說胖子,要是是顏青來送飯,也值得了;
來人又偏偏不是胖子,更不是顏青。麻霆君手捧食盒,居高臨下出現在俞平面前,叫俞平趕快去捂自己的嘴巴。
半晌俞平才小聲道:“怎麼是你!”
俞平自己慌陣腳的時候,叫麻霆君趁機往他身邊坐下了。假山後本就不是什麼給人歇腳的地方,又是兩個青年男子——俞平只好自認倒黴。若非身旁是粗糙的石塊,他一定不會擠在麻霆君身上。
麻霆君開啟食盒:“我們家的家宴,你卻餓著肚子回去,當然是我來向你賠不是。”
都挑的是大魚大肉在食盒,叫人怎麼不去垂涎;藉以夜色,俞平自知無論自己多麼失態,麻霆君都沒有本領關注,便不顧形象地狼吞虎嚥起來。
頃刻間食盒見了底,俞平還順手接過麻霆君遞來的手巾擦嘴,愈加不好意思。然則真正要看向麻霆君的時候,他才發現麻霆君的臉頰受月光照耀得很亮堂。
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是否也有月亮光臨,一時間張口結舌,盡管羞澀地看著麻霆君;正是猜到他要說什麼,麻霆君刻意忍著不講話。許久過後——許久許久,俞平把疊好的食盒交與麻霆君,鼓起勇氣道:
“五爺,我還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