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麻霆君頓住腳步,問道:“你年紀多大了?”
俞平道:“十八。”
麻霆君數落道:“十八歲就這樣壞心眼。虧你在鷺鎮,大家心地善良,否則你早被教訓一通了。”
“說不定我只能活二十年,十八歲是很高壽了,壞點也無妨。”
俞平毫不客氣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五爺年紀多大?”
麻霆君必然知道接下來耍什麼花招,冷哼了一聲,倒也如實招來:“二十一。”
俞平即刻道:“二十一歲還沒個人陪你。你要是在樞城,肯定都以為你中了什麼邪。”
麻霆君痛點被人戳得不輕,又多少無言以對。咳了咳,轉了話題,道:“你別太鑽牛角尖——我說,顏青看著浪蕩,心思沒你複雜。你要是想使什麼壞,騙多少錢,都沖我來。”
不料俞平撲哧一笑:“五爺連個暖床的都沒有,怎麼受的了我?”
誰知道俞平比他想得再不客氣一些——這回麻霆君笑也笑不出來,恨不得從來沒招惹過他。偏偏那時候黑兔賴在俞平腳邊,仰頭舔俞平的手,其樂融融,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
麻霆君白準備了幾年狗食,心裡不悅,道:“既然你想自食其力,就不要再走捷徑。”
俞平道:“我每天在布店很辛苦呢,五爺看不到?”
麻霆君道:“看到了。但是鷺鎮上喜歡你的人多,我擔心你重蹈覆轍。”
“你怎麼知道喜歡我的人多?”
“旁觀者清。”
“那麼,是嫌我把你喜歡的人拐走了?”
“清者自清。”
俞平才笑道:“五爺放心,我不喜歡顏青。”
看不出麻霆君心裡想什麼。他不作為,俞平便猜他少見多怪,簡單的答應或是拒絕,沾了感情便難以啟齒;又道:“五爺一時鬼迷心竅,我拎得清孰是孰非。大家喜歡的是五爺,我碰巧沾了五爺的光,聽幾句好話。”
麻霆君便是更加說不出話,幹脆蹲下身把狗哄回來。少頃黑兔供在俞平懷裡蹭了蹭,算是依依不捨地告別,再度回到麻霆君的身旁。麻霆君好不容易起身,不想告別,扭頭要走。
俞平忽然叫住他:“你爹我見過,你娘是哪裡的電影明星嗎?”
這話問得唐突,麻霆君不免再愣道:“什麼?”
俞平笑道:“我看五爺真是英俊,我以前在樞城見過很多人,從來沒見過五爺這麼英俊的男人。”
看得出麻霆君是真不禁誇,即刻升入虛無的雲端之間——先前想得什麼三十六計,什麼大義凜然,受俞平幾句輕飄飄的誇獎,全然前功盡棄了。很是羞澀地撓著後腦勺,結巴道:“也……也還好吧!”
“不但臉很英俊,品行也很端正。”
“噯,過獎了。”
俞平從容道:“就是沒想到,五爺能有顏青這樣一位朋友。”
他的尾音飄忽不定地落在麻霆君心上,麻霆君面上笑了笑,再得意忘形,也冷靜下來:誰想到他有這麼口蜜腹劍,忙活半天,原來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便道:“顏青和我一樣,喜歡車,也喜歡狗。還有我二姐嫁去作他嫂子這層關系,我們兩個交朋友有什麼?”
俞平道:“車和狗攏共就幾種,哥嫂更是沒什麼可說。五爺平時還和他說什麼?”
俞平說話時候的笑意若有若無,勾得麻霆君汗流不止,每聽他多說一個字都是多折磨自己似的;偏偏他先前什麼自食其力,什麼滿腹壞水,俞平那時聽得多惱火,這時更是吃準了他,又道:“不要說我喜歡把人看低,倘使五爺有賊心沒賊膽,我可以給五爺練手。”
麻霆君嚴峻道:“練什麼手?”
他越是正經,俞平笑得越是開心:“不愧是顏少爺的朋友,我看五爺不是很懂?”
正是往布店的道路,邊上有通向樹林的羊腸小徑;此時鎮上居民大多勞作,裡頭一個人也沒有。俞平再是不經意,也十分刻意地快步領在前面,手上冰涼溫度在麻霆君衣袖上一閃而過。
俞平道:“我在請五爺,五爺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