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麼?吵死了知不知道,天要塌了!”
胖子捂住耳朵,發出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蘭香小姐,你爹孃呢?”
蘭香往樓梯口吼道:“爹!娘!”
兩聲喊完後著實空虛,蘭香回頭瞄了眼俞平,再攀在樓梯口:“有個人死在我們店裡!”
俞平幹脆裝死,躺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苦了胖子,在兩位長輩下來前,無論如何也沒把俞平的眼皮撬開;詹老闆與老闆娘何氏的面色著實嚇人,俞平面容蒼白,身上更是鮮血淋漓,真像個死人。
胖子無計可施,在俞平耳畔低語一番:“俞平爺爺,我也求您啦,您先複活,我才能想別的法子。”
俞平才掙紮著想要坐起來。胖子站在他身後充作靠背。好不容易等到眼冒金星散去,俞平終於看向布店裡三人,那三人的臉色比先前還要煞白。
只有蘭香膽子還算大,上前彈了彈俞平的鼻尖:“你沒死嗎?”
俞平無力地點點頭。
然後蘭香興奮地傳達這一切:“他是活人!”
胖子雙手作揖道:“今日淩晨他被海浪沖上灘塗,奄奄一息,是我們五爺救他一條命。無奈我家老爺回家啦,老爺愛子心切,怕這人太晦氣,損了五爺的吉利,這才想先來布店避一避。”
又愁眉苦臉道:“詹老闆,何老闆,蘭香小姐,行行好,就收留他半天功夫。我們五爺是要對他負責到底的,晚上就來把他接走。”
兩位長輩閉口不語,蘭香擅自解讀道:“我知道了。他不但是個活人,還是個男人,更是五爺的情人。”
“什麼活人,什麼男人,什麼情人?”胖子慌忙道,“五爺是他的恩人!”
蘭香不屑道:“你們五爺做好事,怎麼要避著親爹?一定是五爺自己心中有鬼。”
“小姑娘瞎猜什麼,別說你每天在學堂就學這個。”
“這麼著急?必然是我說對了吧!”
胖子真是苦不堪言。俞平替他說明,道:“我行船遭遇海難,順流漂在灘塗。是被他們所救。”
胖子的腰板才挺直了些。布店裡兩位長輩交頭接耳一陣,老闆娘何氏慈愛地坐在俞平身旁,茶水倒在手絹上,替他擦了擦面孔。
詹老闆問道:“聽你口音還算熟悉,你是哪裡人,怎麼會落到水裡?”
“我從小在樞城長大,後來在香島生活了幾年。我是個水手。”
俞平無力倒靠在何氏身上,“出海的時候不幸遭遇風浪,船側翻了。我運氣好,漂到岸上。”
胖子荒唐往前拱了拱,道:“這說出來我都不相信。你長這麼漂亮,怎麼可能做水手?”
俞平兩眼一閉,道:“我是五爺的情人,這身傷就是被他折騰出來的,請大家好好看看。”
“突然開什麼玩笑呢?哈哈哈,真有意思。”
胖子轉而正色道,“詹老闆,這回我要怪你有眼無珠。我一下就看出來了,他正是一位資深水手。”
蘭香翻著白眼,不斷朝胖子扮鬼臉。胖子自知理虧,也沒底氣教育她。
他們爭論不休時候,俞平借機打量起布店:店鋪的陳設簡潔明瞭,黑漆木的櫃子,防塵的白布籠罩著貨架,最底下有五彩斑斕的邊沿露出來。一派務實作風。
詹老闆看看俞平,猶豫問道:“五爺預備怎麼打發他?”
胖子道:“等他恢複精力,把他送回樞城。”
詹老闆道:“他不留在鷺鎮?”
胖子便朝詹老闆笑一笑——他們五爺正是鷺鎮上最為豔麗一隻花孔雀,每個月都要去樞城玩幾天,最主要是買衣服。有時候在樞城沒見到心儀式樣,便買了布匹送至布店剪裁。胖子瘦子替他搬運多了,對布店的情況也算熟悉。
布店的大兒子詹蘭竹。也是個好高騖遠的主,不肯繼承家裡店面,削尖腦袋要去樞城大戶人家做短工。此時在茶山為五爺運輸一批茶葉,正是要發往樞城。
原本布店還能自給自足,長子長大後,常年少個力氣足的少年,才感覺出空缺。招工的佈告常年貼在外頭,鮮少有人來應聘。
胖子再看看俞平,腹誹倘使詹老闆願意留下他,定不是因為他一身力氣。問道:“俞平,我看詹老闆很喜歡你,你是要留在布店,還是來我們公館?”
不料俞平片刻不猶豫:
“我喜歡布店,請老闆收留我。”俞平往何氏身上靠了靠,又道,“我什麼都能做,也不要薪水,老闆為提供被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