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是藍的,陽光也是暖的,唯獨宋時的臉很沉,眸子很黑,看不出絲毫光亮。祝池心緊了緊,他剛要說什麼,宋時的聲音就落了下來——
“祝池。”
他愣了一愣。
這個稱呼很正常,只是從他嘴裡說出卻覺得陌生。好久,他都不這麼直呼其名叫他了。
“你認真的麼?”
“我……”祝池下意識想回答卻又突然頓住。
他該說什麼呢?這個問題又是想讓他回答什麼?
“你當初答應我是認真的嗎?”宋時直勾勾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眸子還是那樣沉,恍若深不見底的海水,不等祝池說是他就又丟擲了第二個問題,“你留的那兩句話也是認真的嗎?”
祝池又想搖頭,“不是……”
他已經被逼得緊貼牆根,後背傳來一陣涼意,還有些發硌,可這都比不上宋時一記記拷問來得難受。
“不是麼?”宋時反問,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波瀾,只是死死地盯著他,不知看到什麼眼底忽而生出某種情緒,喉結跟著滾了滾,“你很少提自己的過往,把秘密藏得很深,每次問你還得附上條件和籌碼才肯告訴我……其實你早想好了,想著隨時離開,隨時抽身而退,隨時抹掉在一處的痕跡。”
“不、不是……”祝池想說不是這樣的,可站在宋時的角度上,他好像就是這麼做的。
“你把我當什麼了?也是——”宋時微微低頭,臉湊得更近了,鼻息交錯,卻讓人呼吸停滯,“階段性的玩伴麼?”
祝池想低頭找一處可以喘息的縫隙,可還是逼迫自己揚起頭,堅定不移地,看著他眼睛回答:“不是。答應了就是答應了,我不是想耍你,也不是想當逃兵。”
他之前以為人終有一天要離開某處,哪裡都待不長久,也沒想過他們能走多遠。可不知從哪天起,他開始奢求時間過得慢一點,他可以在這裡停留久一點,陪伴身邊的人更長一點。但不論何時,他的真心是沒變的,他在一天,就會對身邊珍視的人好一天。
祝池別開頭深吸一口氣,又轉回去,一如既往認真凝視著對方,艱難地將話說完,“你知道麼,那些話不是我說的,是我媽。”
他現在是有些後悔的,要不是寧想威脅,要不是宋時的情況也很特殊,或許他會再搏一搏,起碼不讓寧想把話說得那樣絕。但他也清楚,宋時剛和家裡關繫有所緩和,這個節骨點,不容許再有岔子發生。祝池不敢拿他冒險。
祝池依舊看著他,滿眼真誠,可良久對方都沒再說話,神情晦澀,讓人捉摸不透。
還是不信麼?究竟說什麼能讓他相信?
祝池一邊凝神望他一邊在大腦裡飛速載入,就在這時,宋時卻像是沒繃住,忽然低頭笑了。
他知道,他怎麼不知道。他知道他的身不由己,也知道他的艱酸不易,他知道他的小池不會那麼狠心,撂下兩句話就輕易走了。
這讓祝池有些懵,眼裡的光抖了抖,抖出一連串問號。
宋時突然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瘦了好多,怎麼,你媽苛待你不給你飯吃?”
臉上那寸面板開始發燙,宋時每掃一下,顏色就加深一分,不過一顆心終於安全落地。
祝池扯過他手腕,往他自己臉上杵,突發奇想又借機拍了兩下,力道不輕不重,“別光說我,你不是?這臉頰都凹進去了,像從非洲逃難回來的。”
宋時沒惱,任他握著自己的手腕藉手扇人,好像還挺享受,“這麼久沒見,你怎麼還是喜歡用誇張?”
祝池糾正他,“我這是比喻。”
兩人鬧了一陣,像是又回到了懷城,回到了一中,盡管他們身上穿的校服換了顏色,頭頂的太陽卻還是那一個,永遠不變,永遠熱烈。
笑意在宋時眼尾漾開,他的眸色也亮起來,眼裡全是祝池。
微風從身側掠過,帶來春天的生機和躁動,宋時忽然間收了笑意。風過去,空氣陡然靜止。
“怎麼了?”祝池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朝周圍望去。
宋時又突然說:“別動。”視線下移,落在祝池身上。
祝池警惕起來,很聽話地沒動。可誰知下一秒,對方竟偏頭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