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一樓大廳,手捧小冊子的夏思澈靠牆站著,正看得專注,他身側是一黑一銀兩個同款不同色的大行李箱。直到黃宇恆的臉從小冊子上方硬插進來他才回神,一抬頭,就看見祝池朝自己招手。
黃宇恆自如地接過他手裡的小冊子,看一眼,又唰唰往前翻了幾頁,一臉不可置信地說:“你都背這兒了?你什麼時候背這兒來的??”
“大驚小怪。”夏思澈顯然不想搭理他,轉頭便和祝池聊了起來。
“對了,上回你不是問我申請寢室的事麼,宿管阿姨說找班主任拿張住宿申請表就行,填了交給她,當天就能直接給你分寢室。現在空寢室還挺多的,申請住宿也沒那麼麻煩。”夏思澈說。
外頭風不小,他們出了大廳才發現。新栽的小樹苗被吹彎了腰桿,狂風拉扯著土壤下幼苗不穩的根基,彷彿下一秒就要連根拔起。
祝池連忙將外套拉鏈拉起來,夏思澈用手攥緊領口,剛出口的話音隨風而散。
一旁全服武裝,早早把頭縮排沖鋒衣帽子裡黃宇恆艱難擠出一串驚嘆號,“你要住校?!”
“……”祝池紅著鼻尖搖頭,“我就隨便問問,回去想了想,還是不了。”
夏思澈只當他是隨口提的,沒再多問下去,祝池也沒打算解釋太多,只笑著在夏思澈肩頭拍了下,“不過還是謝啦。”
“謝什麼,”夏思澈也笑了,一笑眼睛就彎成月牙,看起來青澀又靦腆,“住校就是近一些,路上方便,不過空間也確實小了點,雖然是新校區吧,但肯定沒家裡住著舒服,何況還有熄燈時間,總之各有利弊吧。”
黃宇恆:“要不是住得稍微遠了點,換我我也不住校,有條件還是走讀的好,你說是吧?”
夏思澈點了點頭。
是啊,都覺得走讀比住校條件好,他又有什麼可挑剔的呢?何況他現在的條件已經很優渥了,也難怪寧想會不同意,她一定覺得自己很奇怪吧。
祝池低頭聽著,吐出的氣在空氣中化為一縷白煙,他抬頭,又點了點頭,像是很贊同似的,“是啊,還是不要住校了。”
路上,他們聚在一起吐槽了幾句元旦佈置的作業如何如何多,不知不覺便走到分岔的路口。祝池沒忍住扭頭,朝教學樓的方向看去一眼,半黑不黑的天幕中,立德樓亮著的一盞燈火格外顯眼。
“看什麼呢?”黃宇恆跟著回頭,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看什麼呢?”顧昔言問道。
此刻宋時視線落在對面不知何時熄燈的教室上,眉頭皺了皺。心想這才多久,不會真走了吧。
在顧昔言問第二遍的時候他才回神,說:“……沒什麼。”
他扭頭的時候視線也隨之看過來,顧昔言沒躲,反而明目張膽沖他一笑,大方地調侃了句:“怎麼,我說話有那麼無聊麼?”
宋時移開視線,“沒,剛才在想事情。”
顧昔言“哦”了聲,又說:“這樣啊,不過說正事還是最好不要分心哦。”
宋時沒再說什麼,只是略略點了下頭,顧昔言把方案推到他面前,用筆帽在上面劃下一個區域,“這一塊,你覺得還有要修改的地方麼?沒問題的話就按這個實施了。”
餘光裡他又瞥了一眼對面教室,依舊一片黯淡。宋時只掃了眼方案,沒心思細想,和陌生人坐在陌生的教室裡實在別扭,盡管教室裡沒有旁人打量的目光,可反倒這種空落感讓他更加不自在了。
“挺好的,就這樣吧。”宋時想盡快結束這段對話,他不想再聽顧昔言繼續念稿子,“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顧昔言能察覺到他全程的心不在焉,看他像是真有事的樣子,只好擱置事先準備請教的幾個學習問題。她總不好把人家硬扣在這裡吧,她臉皮還沒厚到那個地步。
兩人往外走,顧昔言走在前面。文科班幾乎人手一個書箱,將半條過道擠佔了去,剩下的位子勉強夠一個人透過。宋時來的時候就因為空間狹窄,和迎面走來的人撞了下。那人倉促地拿了書包,又很快出去了。
不知怎的,起身的時候宋時總覺得身上比來時要輕快不少,他將手不自覺伸進外套衣兜。
與此同時,顧昔言瞅見一本精美的小本子橫在路中央,她剎住腳,蹲下的瞬間校服衣擺掃到了旁邊桌角。
無蓋咖啡瓶晃動兩下,沒穩住,最後從桌上掉落,比顧昔言的手先一步砸在本子上。裡面的咖啡潑灑出來,將淺淡的藍色封皮染成深色。
宋時觸到空空如也的衣兜,心咯噔了一下,等看清地上躺著的本子時,心徹底墜入萬丈深淵,像是剛從跳樓機上摔下來,一顆心摔得粉碎。
“哎呀,糟了。”顧昔言手忙腳亂扶正瓶子,又將本子從咖啡液中撈起來,她盯著被浸濕的本子有些懊惱,“這可怎麼辦,這麼好看的本子……”
她正想開啟看看是誰的本子,卻被身後人一把奪過。顧昔言有些懵,可當看見宋時一頁一頁地往後翻,又一頁一頁不管不顧地用衣袖擦拭時,她忽而明白過來,慌忙上前想要做些什麼來補救。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顧昔言從兜裡翻出衛生紙,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