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想住校。”
他直截了當地說,說完電話那頭卻掐了聲,這個想法顯然出乎寧想的意料。
“怎麼突然說這個?”
祝池沒打算跟寧想倒苦水,這太矯情,何況寧想也不吃這招。他知道最有效的法子是把理由找得盡量充分,讓寧想看到其中的利弊,興許這樣才能達成目的。
“琴姨家時不時會有親戚來住,房間不夠,我在這住太給人添麻煩了。”祝池說了一半留了一半,“而且一中是新校區,住宿條件還可以,一個寢最多住六人,但一般住不滿,幸運的話還有可能單人單間。”
“媽,我其實早就想住校了,住別人家還是不太自在。”他試探著問了遍,“所以我能住校嗎?”
良久對面都沒給出確切的答案,似在考量。祝池雖不知道寧想在顧慮什麼,但至少寧想沒立刻拒絕他,那就說明這事還有戲。
祝池懷著期待又問了遍:“媽,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寧想頓了頓,“我覺得住校還是不太好,我不放心。”
祝池沒想到會是否定的答案,他呆了片刻又忙著解釋:“您哪裡不放心?我又不是沒住過校,自理能力是沒問題的。而且我人際交往能力也挺好,就算有室友,肯定也能處好關系。您到底哪裡不放心?”
她不放心的點太多了,光是寢室裡遇到的人就是個很大的不確定因素。
“你還記得我當時為什麼送你去懷城嗎?”寧想問。
祝池:“因為我成績下降?”
“這只是一個原因,”寧想說,“我是看在懷城有你琴阿姨照顧才答應送你過去的。”
“我和你爸確實工作太忙了,平時沒時間管你。”電話那頭傳來微弱的一聲嘆息,卻盛滿了無奈,“但高考是人一輩子的大事,高中更是一個特殊又關鍵的時期。”
“我知道。”
從小寧想就會在他耳邊唸叨以後他要去哪所大學,類似的話他聽了怕是不下一百遍。可剛說完寧想卻糾正他:
“你不知道。”
“像你們這樣半大不小的年紀,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也想脫離大人的控制——”
寧想說著,祝池心卻莫名緊了下。
“這些很正常,我也都能理解。”
可她真的理解麼?祝池咬著唇,懸著的心落下卻又不知該落往何處。
寧想總是站在制高點講著她的大道理,語氣平靜得似乎只是在分析一個自然規律,她好像從未帶入過他,也從未問過他的想法。
“但你們現在思想還不夠成熟,很容易受到外界環境的幹擾,也很難抵抗一些誘惑。就說高中生沉迷遊戲的、早戀影響學習的、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一塊被帶壞的,這樣的例子還不夠多麼?”寧想說,“我當然相信你不會。但寢室的環境畢竟太複雜,沒大人監督我還是不放心。”
祝池剛想反駁她一中是重高,學生普遍素質挺高。可忽而又想起極個別糟心的人物,這些話便說不出來了。
他自己都清楚任何環境下都有個例,就是top高校也不能保證全是行得端的善茬,何況寧想,這樣的道理她又怎會不懂?
“還有,你去琴姨可高興了,突然搬出來叫人家怎麼想?”寧想又說,“而且我總聽你琴姨誇你,說你適應得很好,你們班主任我也有聯系,說你在學校表現不錯、成績突出。怎麼就突然覺得不自在了?不是說交到了很多好朋友嗎?”
“我……”
祝池一時語塞。他現在才意識到,什麼怕打擾他、耽誤他時間才不聯系全是幌子,寧想有的是辦法瞭解他,從隱秘的、她更願意相信的角度切入。
“你們現在那個小區的孩子起碼知根知底,都是好孩子,你跟他們多待在一塊我也放心。”
原來寧想是這麼想的。
那可真棒。
祝池想起在廁所抽煙的宋時,想起他和宋時的關系,想起剛來就拉著他組隊打遊戲的賀景陽,想起染了一頭紅毛的年成……呵,一切都是那麼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