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他的高要求,對好成績的執念,或許也有一部分源自這裡。
起碼他還學過樂器,所以怎麼可能跑得沒邊兒。
祝池這麼想著,也不知道這自信是哪來的。
不是他們不想努力,只是實在找不到努力的方向,於是兩人一起又過了遍詞兒。
在重複了沒有上十遍,也有七八遍的排練中,祝池早就把詞兒背得滾瓜爛熟。至於宋時,這是個背書高手,祝池也不清楚他是不是之前有底子,總之看了二十分鐘,雖然沒正兒八經唱幾句,不過已經可以做到完全不看歌詞、並且準確無誤地“朗誦”出來。
順暢地過完一遍,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先暫時放過自己。
祝池:“或許我們該承認自己的侷限性。”
宋時:“再或許,突破人類永無止境的極限也不差咱倆。”
林杉遲遲未來,接水不知道接到哪裡去了。音樂教室再度複歸平靜,裡面兩人擺得心安理得。
宋時坐在轉椅上格外安分,腳蹬在椅子下的鋼圈上,另一隻腿閑散地長伸在外,不似往日課桌前坐得端正,脊背微微弓著。
隨性又放鬆?
好像都不準確。
夕陽的光灑在宋時側臉,菲薄的眼皮染上一層暖黃的色調,長睫毛將眼底的晦暗壓住,裡面流轉著什麼情緒,祝池看不清楚。
他只是莫名覺得,有點頹,還有點喪。
靜默間,他安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略帶憂鬱色彩的少年。
他有些不敢貿然叩開金光後的大門,躊躇之際,面前蒙了紗的少年卻突然轉過頭,冒出一句:
“如果某個東西突然出現在某處,但它本不該出現在這裡,這時你會怎麼辦?”
話畢,轉椅瞬間停止轉動,這下祝池木掉了。
他這麼問,是和今天請假去的地方有關系吧。
深思一陣後他才緩緩開口:
“我會先推翻自己先前的認知,問自己:為什麼它就一定不能出現在這裡?”
祝池掀起眼皮,看向宋時,輕飄飄地說出口,可當金色餘暉迸入琥珀色瞳孔時,彷彿又給聲音注入一股力量,堅定得讓人願意無條件相信。
“我們能聽到看到的太侷限,所以對事情的認知往往也帶著片面和侷限,很多時候有些事情不是不可能發生,只是在我們的認知裡不允許它發生。所以——”
“不妨允許太陽升起,允許夕陽落下,允許好事發生,允許壞事降臨,推翻之前的固有認知,重新看待身邊的人和事,或許這樣,心中的結就自然而然解開了。”
宋時聽得愣愣的。
面前人這次語文才一百出頭,怎麼說起開導人的話一套一套、信手拈來的。
明明平時寫個議論文都要磨嘰一個鐘頭才肯動筆。
愣神間,閃閃金光下的少年偏頭一笑,“但如果這道心牆太堅固、不好推的話,知難而退也沒什麼大不了,就像我們現在一樣。”他眉毛挑了下,“實在不行的話掉點面子,去找個外援幫忙,比如——”
祝池掌心放在胸口,下巴朝自己點了下,“這就有一個。總之不要煩心,也不要為難自己。”
宋時終於鬆了嘴角,耷拉的眼皮抬起來,金光一下子照進眼眶,黑葡萄眼珠忽而明亮起來。
他好像中了什麼毒,面前人是他的藥,喝了藥所有苦惱和壓抑全部消退,而藥的副作用就是會崩人設,他再也沒法維持寒冰射手的形象了。
真遺憾,也真慶幸。
慶幸浪潮般吞沒遺憾。
“其實,今天下午我去看我爸了。”
祝池一瞬僵住。
他指的肯定不是江叔叔,是他親爸。祝池從沒聽宋時提過,也不曾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