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今天本來還有事要處理,我接到你們班主任電話就來了,你江叔叔一聽你受傷也說要來,但我攔住了。他也很忙,今晚還有客戶要見,所以你能不能學學你哥,讓我們省點心啊!”
祝池其實早就站在門口了,遲遲沒進去是怕打擾他們母子說話。
即使是生氣發火,她也不像寧想那般語氣沖,音量不大,卻掩蓋不了其中責難詰問的意味。可聽到這裡,他再也忍不住了,連門也沒敲便直接推門而入。
“阿姨,不是這樣的,今天是個意外,是別人撞的他。”祝池說的是事實,事實就是宋時沒有錯,所以自然不會輸氣勢。
安悅梅道:“但要是他不去打球,不去參加什麼籃球比賽,是不是就不會受傷,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故呢?”
“可是……”祝池噎住了。
這就有些胡攪蠻纏了。
他聽過宋時的故事,但今天聽完他媽媽的話,才更加理解宋時之前說的“無期徒刑”是個什麼意思。
可今天是宋時受的傷,他媽媽為什麼也會有這麼大反應?如果僅僅是偏袒一方,那就有些說不通了。
“你來就是想說這些?”宋時徹底卸下偽裝,往後一靠,“你如果過來就是想說這些,大可不必麻煩走一趟。”
“你……”安悅梅像是被他的冷言冷語傷著了,氣得說不出話。
“我為什麼一定要聽你的?我現在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宋時盯著她,毫不畏懼,“傷的是我自己的身子,我受著。之前無心傷了別人,我道過歉,也受到了懲罰,不是麼?”
安悅梅臉色更白了。
“您之前為此打了我一頓,那是您第一次打我,之後又有多少言語上的鞭打,數不清,我也記不得了。所以——
您還想怎麼懲罰?我都受著。”
天徹底黑了,最後一抹橙光被深藍吞沒,沒有一顆星點綴,月亮也呈現昏黃的糊影。
消毒水味在空氣中彌散,彷彿無形的硝煙,將這間逼仄的屋子填滿。
世界變得安靜,樹梢上一隻麻雀突然從窗子飛進來,停在窗臺上,成了這間屋子唯一的活物。
半晌無言,安悅梅顫抖著嘴唇,張開又合上,最終拿著包離開病房,頭也不回。
只是她沒直接走,而是拐進了不遠的醫生辦公室。
第二天一早,宋時成了“殘疾人”,右腳綁著繃帶,支起護具,正拄著腋下柺杖下樓梯。
門前僅三階臺階,卻像是下了一個世紀。
不得不說,學霸做題飛快,但使用柺杖這方面顯然經驗不足,還在處在新手村摸索階段。
另外三個早就候在門前,看著他表演老人下樓梯。
賀景陽挑戰憋笑遊戲,嘴巴都快咬破了,許向暖想上前幫忙,卻被祝池攔下,他的解釋是“得鍛煉他的獨立行走能力,不然學校三層樓梯更加沒辦法。”
眼瞅宋老爺終於下到平路,結果又被路邊一塊小石子絆了一下,身子劇烈搖晃,還好最後穩住了,沒跌。
邁出去的半步默默收回,祝池鬆了口氣。
賀景陽實在沒忍住,一秒破功,發出鵝一樣的笑聲,只是才笑三秒就被迫收回——冰豌豆重拳出擊,要說賀景陽最見效的止笑劑,還得是來自宋時的下目線掃視。
這時,一輛車從宋時家車庫駛出,停在四人面前,駕駛座上的人搖下車窗,露出一張溫婉的笑臉,看向眾人。
“安姨早。”其它三人禮貌打招呼,祝池的聲音夾在其中,今天尤其小。
安悅梅和他們打過招呼,視線落在那個唯一沒張嘴的人身上,笑容隨即凝固,“上車,我送你去學校。”
“不用。”宋時拒絕得果斷。
“你是想遲到嗎?”安悅梅毫不留情地問。
宋時更加沒好氣,說:“就這幾步路,我自己能過去,也不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