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雪然簡直要穩不住身形,他不忍再看,卻生生止住了回轉目光的餘地,眼神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塊地面。
時間到了深夜,賈大師也在徒弟們的眾星捧月之下到來,手裡還拎著什麼東西,像是一盆雞血。
法陣的正中間也燒著火盆,賈大師用硃砂在外圈畫了東西,又點上線香,等上些許,取了燃下的香灰在碗中,另一手則輕輕握住桌上裝滿米的白瓷碗,將香灰覆上白米,食指依序點了點桌上的三碗清水。
再將備好的紅布條一道一道纏住那隻碗,直至一點縫隙也不見。
宴雪然看著這些東西和步驟,心髒便彷彿被人狠狠揪緊,緊張到連呼吸都無法平穩下來。
小徒弟看了看時間,將懷中羅盤呈給賈大師,走至火盆旁跪坐下來。
“開始吧。”賈大師說。
隨著這話落畢,四周的風聲似乎也在隨著法事的進行而呼嘯變大,宴雪然不敢錯過一秒,眼睛死死盯著法陣正中間。
直到倏然颳起大風,案桌上的清水晃蕩起來,陣中間的火盆更是火勢烈烈,並且有越燃越上的勢頭。
賈大師握著碗,繫著碗的紅布條兩端被風吹起,嘴裡開始迅速地念起經,陣中間的徒弟則在火焰之間渾身抽搐,面上浮現痛苦扭曲表情。
直到賈大師身後的那半截線香快要燃盡了,宴雪然才聽到大師喝了一聲。
風止,徒弟面容歸於平靜,原先垂下的腦袋也緩緩抬起。
宴雪然盯著對方看,直到那人慢吞吞站起身,肩膀微微抖動,然後茫然看向四周。
賈大師問:“可是沈朝?”
徒弟點頭。
賈大師撥出一口氣,面色輕快不少,看向宴雪然。
宴雪然頓了一下,嘴唇張張合合,半響才艱澀開口:“沈朝?”
寂靜之中,陣中的徒弟回頭看向了他,面容憤怒,猛地往宴雪然那邊走去,但沒走幾步,便重重撞上道像“牆”一樣的東西,痛叫一聲,連連後退幾步。
嗔怒之中,徒弟悽厲喊道:“我好疼!”
宴雪然收斂表情,看向陣中的人。
他走近,無視賈大師的阻攔,更近距離地去盯著徒弟臉上那點怨恨與痛苦,輕輕呼喚:“朝朝?”
陣中的徒弟被他吸引目光,兩人對視,徒弟眼中漫出清淚,哀哀應道:“都是你的錯,你來陪我好不好?我好想你,老公——”
宴雪然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寒冷夜風的冷冽味、廢棄倉庫經久不散的黴味,還有法陣中熊熊火焰中什麼東西被燒焦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結合這一場景,簡直駭人得不像話。
他輕輕扯了扯嘴角,瞳孔睜大輕微顫顫,看著眼前猶在泣淚的人,蒼白的麵皮上泛起病態的潮紅。
像個亢奮激動的精神病患者。